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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潭?”白陆闭着眼喘气,“是你吗?”
“嗯。”周之潭拉着他手,又给他喂了两口糖水,“喝了,有没有好点?”
白陆点点头,外面一阵骚动,徐腾走了进来,边走边挂了电话,走到白陆旁边查看。
“巧克力。”徐腾剥了一个喂他嘴里,“先垫垫,就是低血糖,叫你不吃饭啊?”
白陆咬着巧克力,似乎觉得舒服了点,徐腾叹了口气,看着周之潭跪在旁边目不转睛看着白陆,说道:“一会他助理来了就好了,有人照顾他……”
周之潭似乎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看着白陆。
“你,不工作吗?”白陆拍拍他的手背,“去……”
周之潭还想说什么,白陆马上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走吧。”徐腾拍拍周之潭,“早点去早点收工。”
周之潭才点点头,把糖水在白陆手边放好:“你不舒服不要硬撑,我走了。”
白陆等周之潭走了一会才慢慢回过劲来,他摸了一把额头的汗,觉得浑身力气回来了一点。周围有人在安抚他,或者轻声说些什么,他脑袋还是晕,没有力气去多想。
周之潭握住他手的时候,喂他喝水的时候,瞬间有种他似乎可以依靠的感觉。再或者,方才周之潭进屋的时候他就看见他了,他已经长成了很高的个子,被黑西装包裹着内里,是个活脱脱的大人了。
他靠着椅背舒了口气,这几天累得够呛,一桩接一桩的事情,否则自己这身体素质怎么可能说晕就晕。
正想着,电话响了。白陆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接了。
“喂。”
“喂,白老师,是我。”
白陆骤然睁开眼睛,他听见了周之潭小心翼翼的声音:“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吓死我了。”周之潭说,“好了就没事,我在做妆造,一会得去采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工了。”
“嗯。”白陆说,“刚回国都没给你们接风,真是对不住。等忙完了我请你们吃一顿饭。”
周之潭的背景音里有人叫了,他还想说什么就没说下去,只是压低声音说:“那我挂了。”
“好。”白陆点点头。
林惠梅赶来时候是接了最后一批进场的悼念的人,白凡告诉她白陆刚才不舒服晕了,林惠梅先是惊吓了一下,然后才念念叨叨地:“你自己身体自己不注意!我的妈呀……你这傻孩子,身体搞坏了怎么办啊!”
“妈妈妈妈……”白陆伸出手指,“打住,我头疼。”
林惠梅叹了口气,转眼看了白振时的方向,白陆蹭着她的肩膀,白凡伸手揽住她的肩,看她依然面无表情的,白陆拉拉她的手,轻声道:“这里都没外人了,你还绷着干嘛?”
“你又不是不了解她,私下哭了好几回了吧。”白凡手紧了紧,头靠在了林惠梅的肩膀上,“外人喜欢绷着就绷着吧,说起来我们全家都不是这个德性么?”
林惠梅摇了摇头,拉住白陆的手,靠在白凡肩膀上:“你爸和我这么些年,大家也算好聚好散,算啦,老白,你也算是没白活半辈子,小孩们都很有出息,安安心心去吧。”
这声“安安心心去吧”,忽然戳中了白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那些伪装坚强瞬间塌陷,他站在原地,把这阵子的憋屈,都含在一滴泪中骤然落了下来。他看着白振时的遗容,想了想“走了”这个词。
他恨过白振时,也深深爱着白振时,他的生活和工作,还有那些资源都来自白振时,他生前从未在意,甚至还嫌弃懊恼过,没有想过原来亲近之人离去的感觉是这样的,就像室外下雨的天气,那曾经在头顶遮风挡雨的伞骤然撤去,只能感觉雨滴混着泪水在脸上滑落的实感。
忙完回家都是半夜了,林惠梅从外地来,白凡晚上送她去宾馆,白陆累得不行,被林惠梅勒令回家休息,并且明天睡到自然醒再去公司。
白陆走到弄堂口,只有一家馄饨店开着门,这家常年做着最纯正的柴爿混沌,这会还有着柴火的香气。他打包了一份回家,老板把碗里最后点蛋皮丝全倒给了他,满满一碗铺着蛋皮香。这个举动忽然让他心情很好,没来由的好。
他乐颠颠地拎着馄饨回家,想到了周之潭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工作,想打个电话给他。走到楼道里,跺脚让声控灯亮了,他抬眼看,忽然看见门口有个人。
那人坐在箱子上,长腿伸着玩手机,显然被声控灯吓了一跳,猛地抬眼看他。
白陆眯了眯眼,慢慢走过去。
周之潭从箱子上站起来,眉头微微舒展着:“公司宿舍不让住了,我没地方去。收留我一晚行么?”
白陆抖出钥匙,伸手摸上周之潭的头,呼噜了两把:“就住一晚?”
他说着去开门,周之潭在后面轻轻道:“那……住久点也行。”
他低沉贴着耳膜的声线,让他没来由好的心情,几乎要溢出一般地沸腾了。
“这几天忙,没怎么收拾。”白陆把门打开,周之潭就看见一个小客厅,和白陆之前的公寓比起来确实小上太多。一个桌子上面有白陆喜欢的香薰蜡烛,一个杯子,随意放着一些开袋的零食,垃圾桶里还有没扔的外卖盒子。旁边是个浅灰色的懒人沙发。
桌旁有个电脑桌,上面是白陆之前的台式机和一叠一叠资料,很多天没整理摊得到处都是。拿烟灰缸压着,烟灰缸里还有不少烟屁股,横七竖八杂草丛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