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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乔乔点头,去饭堂里找她的饭盒。
几个蒸笼格子找遍了,却硬是找不着。她再三检查每一个饭盒,确定自己的饭盒确实是丢了。
这下不但早饭没有,中午饭也没有了。
心情沉重地回教室,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覃越却已经打完篮球,回到教室了,正大汗淋漓地坐在座位上,拿着一瓶饮料喝。
包丽丽坐在座位上,看到原乔乔,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
原乔乔大步走到她座位前:“黑板上的字是你写的?”
包丽丽挑眉斜眼。
“不是我!”
原乔乔说:“你敢做不敢承认吗?”
包丽丽说:“老子说了不是我,谁写的你找谁去。怎么,全班就我一个人讨厌你吗?傻.逼,想骂你的人多了。”
她圆圆的眼睛,单眼皮,眼黑特别小,有点斗鸡眼,睫毛稀疏,看人的目光,天生带着点儿挑衅。肉肉的脸颊,颧骨很扁平,一头秀发却是乌油油的,扎着长长的马尾,额头露着大光明,加上个子高挑,发育早,使她产生一种自己是大美女的错觉,总是神色得意。肉肉的红嘴巴,不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就是放出恶毒的攻击。
“要打架吗?来啊。”
包丽丽说。
所有同学的目光,顿时都向她投来。
那种浑身发热,血液沸腾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手脚冰冷,肌肉控制不住地哆嗦,苍白的脸色变得绯红起来。
她推开众人,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我还以为她多厉害呢。”
包丽丽得意洋洋,像只得了胜的公鸡。
第6章 滚 仇家
原乔乔七岁,站在家门口,看着她父母打架。
撕衣服,扯头发。
从屋里打到屋外。
从房檐下打到院子里。她爸穿的皮夹克,被硬生生撕烂,鞋子飞了出去。
她妈披头散发,像个疯子,橡皮筋都甩掉了,衣服上全是灰,是在墙上蹭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滑稽的一幕,让人恐惧之余,又有点莫名,摸不着头脑。
原乔乔觉得他们不像人,像两条狗,在互咬,咬的空气中全是狗吠和狗毛。
“老子要跟你离婚!”
“离就离!”
原乔乔厌恶任何与人发生冲突争执的时刻。每当陷入那样的情境时她总会感到心跳加速,浑身发热,血涌上脸,嘴唇和手脚也会不自禁的哆嗦。她其实心里并不畏惧,但身体就是会有本能的反应,使她完全无力张口,以至于回回在与他人的争锋中落败。
争执殴斗的画面,总会让她觉得十分难堪、尴尬、不体面。她厌恶任何看起来羞耻、不体面的事情,就像她的父母在家中,当着女儿的面互相殴打一样。她告诉自己,此生绝对不要陷入这样的荒唐,因为这种事,在他人看来,真就仿佛笑柄。
但就是没有办法,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会陷入各种不体面。
包丽丽,覃越。
她要去撕烂他们嘴,要狠狠地给他们一耳光。
然而事实是,只要周围人的目光一投上来,她就会止不住地颤抖,心跳加速,失去言语的能力。
人一疯起来,就丑态百出。
这是原乔乔在多年后,刚进入青春期时得出的结论。而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最让人发疯,一个是穷,另一个就是感情。人在受穷,或者感情受了伤害的时候最容易神神叨叨、歇斯底里。而神神叨叨和歇斯底里又是最可笑、最难看的。
就像她母亲。
原乔乔时常觉得她母亲的心理已经不正常。她整天盯着父亲的一言一行,父亲晚回家一刻,或者跟别的女人摸摸打打,开了个玩笑,母亲就会警铃大作。半夜,父亲起夜,要出去撒尿,她母亲就立刻警醒,怀疑他有什么不轨的动机。父亲撒尿几分钟没回来,母亲就露出狐疑的神色,并使唤原乔乔:“去看你爸爸做什么去了,是不是又半夜跑到别人家里去了。”一旦起了疑心,就开始不断地盘问、纠缠,像审问犯人一样。
父亲总是有理由。
“抽烟去了。”
“看打牌去了。”
母亲对这样的理由,自然是不满意。
然后,父亲就会发脾气,然后就是无止境的争吵。十几年了,翻来覆去。
原乔乔从识字开始,就厌恶了这样的情景。
她觉得母亲可怜,但也十分可厌。
她告诉自己,永远不要成为像她母亲这样的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变成神经病。如何不成为像母亲这样的女人,她的方法就是,永远不要把任何男人当回事。你不在乎他爱不爱你,你就不会难受,你一旦在乎他,那就只能被他折磨了。
至于父亲,他半夜不回家,到底是去别人家里打牌了呢,还是偷偷跑出去抽烟了呢,或者又是去跟别的女人厮混了呢?原乔乔觉得,去探究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件恶心的事。女人一旦落到这个地步,对男人的任何一个举动无比上心、牵肠挂肚,就不可避免的,看起来很可怜了。
直到许研敏在二十岁那年,遇到十八岁的原乔乔,却始终看不透她的心思。她异常温顺,温顺到让人无所适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吃饭的时候,乖乖地坐在那里,背打直,双手放在膝盖上。许研敏问什么,她回答什么,却很少主动提起话题。说话轻声细语,梨涡浅笑:“嗯。”“好。”没有脾气,别人说什么,她都不质疑,也不反对。她像一朵无枝无叶的百合花,晶莹、柔弱、单薄而易碎,毫无自保之力。她几乎没有原则,看起来像是个毫无底线的人,是可以被任意对待、放肆蹂.躏的。许研敏不论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许研敏一步步试探着她的底线,他抱她、吻她,她都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