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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雯一想确实是自己心急了,然而她对沈尧颐指气使惯了,有错也是无错,所谓理不直气也状,实在不是肯松口认错的性子,羞恼之下愤愤道:“是要招了他做驸马!你哪来那么多话?!”
那王贲元虽是寒门落魄书生,倒确实肩阔个高眉目俊秀,又有这一番应对得宜的风度,勉强也称得上是位佳公子的,薛雯虽是顽话,沈尧却一听就火了,挑起剑眉,顶了顶腮冷笑道:“小妮子···反了你了?这也是好说笑的?”
“沈郎美甚”,其实却长了一副薄情相,一不笑了板起脸来,还是很让人胆怯的···薛雯却不怕他,推开他靠近了过来的大脸道:“哎呀啰嗦死,快去快去!我是也作亲朋、也想起用,您就多劳吧,啊?”
说着就不管他了,扭过脸儿去,又与慕容皎皎凑在一处嘀咕起来。
薛雯见她面色不佳,杯中也迟迟不再续酒,不由有些担忧地道:“皇嫂可是身有不适?若是嫌闷,不如出去走走。”
慕容皎皎也底下了头,凑近她几分,咬耳朵道:“倒不是,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今年这酒,我尝着好像是酿坏了似的······倒不是很明显,只是我母亲爱自己造酒,所以我舌头刁钻,敏感些——应该是曲子放多了,略有些酸涩。”
薛雯果然是听她说之前一点儿没尝出来的,闻言端起杯来又是嗅又是尝,也还是毫无所觉,慕容皎皎只管掩嘴偷笑,又劝她道:“也是你问了我才说的,你若尝不出来,就算了,当真是十分的不明显的。”
虽如此说,到底是喝金咽玉的主儿,就算尝不出来也委实嫌弃膈应,撇了撇嘴,把酒盅撂下了。
坐了会儿又眼珠子一转,示意瑞金附耳,薛雯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又片刻,大殿下和诚安公主就也停杯了。
四个人你来我往的彼此对着眼神,一时都忍不住笑起来。
一年大似一年,手足的情份夹杂上了更多别的东西,不再单纯,如今,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是···他们又毕竟是至亲,打断骨头也连着筋,在这样短暂的心照不宣中,又有无限的脉脉温情流转。
这还不算完,薛昌辉又偷偷拉了拉四皇弟——老三是不敢告诉的,这家伙拿着根鸡毛就恨不得当令箭,非得吵嚷着要追究不可。
只偏四皇子年纪轻轻的耳背得要命,一个劲儿的“啥、啥、大哥你说啥”,一来二去薛昌辉也烦了,摆了摆手“没啥,您老乐着吧”。
薛昌韫傻呵呵一笑,又给自己续了一杯闷了,边夹菜边招呼,“喝啊,大哥怎么不喝了?明安,喝啊?”
众人哼哼哈哈的应付他,一个个都很无奈。
沈尧不知何时也与王贲元暂时止了话头,举起箸来。
——薛雯戏弄大哥和大姐的时候,是使人传话让他们俩也眼睁睁喝不得,倒也是无伤大雅,可轮到沈尧她就没那么好心了,就盘算着欲要假作无事,此时容他喝够了,事后再告诉他叫他膈应。
算盘打得精,谁料沈尧却是个极聪明的,早就不声不响地把一切看在了眼里,虽不知是为何,自然也就不去碰那酒杯了。
薛雯急得偷瞄他,偏还被逮了个正着,这一对眼神儿,也知道他是明白了的,有些脸热地讪讪然撇了撇嘴,被沈尧忍俊不禁地拍了拍发顶。
她消停了,那厢薛昌煜又闹腾起来。
——像这种宴席,没几个人是奔着吃饱吃好来的,不过是上一些撑场面的大菜,他们这起子人又是吃惯了大鱼大肉的,见了只是腻歪。
薛雯和慕容皎皎都只盯着眼前的一盘拌杏仁,薛昌辉是冲双椒皮蛋频频下手,唯有那王贲元,一口多宝鱼一口酱猪蹄的,大快朵颐好不客气。
好在吃相也算雅致体面,倒不惹人厌烦,偏那薛昌煜是个招猫逗狗的事头子,本来就是一刻也闲不住的,又还记着才刚的“仇”,见状冷哼道:“表兄是干了体力话了吧?何至于这样···豪爽?”
王贲元就跟听不懂他的奚落一样,停箸擦了擦手,和气地笑道:“正是呢,还是殿□□察入微,学生可不就是一路从外郭走进宫来的?嗐,也无法,谁叫赁不起车马呢?”
这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王贲元拿出这种光棍的派头来,饶薛昌煜再嘴毒,一拳打到棉花上也是拿他无法儿,噎得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冷哼道:“那你倒是辛苦了。”
王贲元嘿嘿一笑,道“学生不辛苦,诸位殿下辛苦。”
薛雯忍了半天了,听到这一句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对看过来的王贲元道:“我曾听人说,‘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表兄怎么也是这一身的市井习气?”
善意还是恶意,人都是能感受得出来的,王贲元听她开口虽也打趣,是满满的善意,便连忙也笑道:“是有这话,也是讨生活的人不易,只是,未料公主竟然听说过?”
有这么一个开头,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攀谈起来了。
且不说一桌上的兄弟姐妹如何,放眼整个大殿,诸人谁不留一只眼睛时时注意着这边儿的龙子凤孙们,明安公主又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一时倒都为这点动静把这王贲元看在了眼里——就连上首的皇帝薛铎仁都注意到了。
一个眼风,周连忙凑了上去,回禀了两句,皇上便点头笑道:“能让我明儿瞧得上眼,想必有可取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