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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进了灶屋的含钏,明显平静了许多,随着小石磨规律的动作,小姑娘的呼吸与表情都沉静了下来。
磨好的浆水被含钏放入锅中,加入白糖慢火熬煮,边煮边用勺子搅拌,不可使锅底煮糊,或生成团粒,没一会儿锅中便变成了稀糊一样的食材。
徐慨静静地看着含钏极富美感与韵律地操作,每一个动作都成竹在胸,食材的每一个变化都运筹帷幄。
做吃食的含钏,像发着光一样。
如果这样发着光的含钏,可以选择和他在一起,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在徐慨的心中挥散不去。
一锅杏仁露熬好了。
含钏拿绘有杏花初绽的杯盏盛放,又转身在灶屋的柜台里装了一碟味道清淡的奶皮卷,放在徐慨跟前,轻声道,“您吃吃看吧。”
徐慨夹起一只奶皮卷放入口中,口味清淡,只有淡淡的奶香味,再喝了一口温热的杏仁露。
一股浓厚的杏仁味冲上鼻腔。
含钏的声音恰如其分地响了起来,“一碗合格的杏仁露,需有南北两种杏仁组合而成,南杏仁只有杏味,不够鲜香,故用橄榄仁、北杏和芝麻补其不足。这样吃起来,才会有浓烈醇厚的味道。”
徐慨点点头。
含钏轻轻抬起头,轻声道,“在我看来,婚姻结合就像这碗杏仁露,所有食材经历岁月的磨练后,再难分离。”
这也意味着一旦选择,就分不开了。
徐慨点点头。
他懂。
这个道理,他懂。
含钏再道,“南杏需要北杏提香提鲜,而选择我,意味着无娘家帮扶、无背景势力、无后台力量,您兄弟可以获得的帮助,您却一点也得不到...”
徐慨蹙眉。
含钏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需要靠妻子娘家的势力帮扶上位吗?
那他可嫌弃过顺嫔母家未有曲家、龚家有势力?
“我知道。”徐慨声音很沉,“靠岳家上位的男人,虽有,却从不为慨所高看。”
含钏默了许久,隔了半晌,轻轻举起杏仁露的杯盏抿了一口,将杯盏放下后,抬起头,注视着徐慨的眼睛,弯了眉眼,露出浅淡可爱的梨涡。
“徐慨,我不准备相看议亲了,也不会答应魏先生。”含钏声音浅浅的,“我还会许多吃食,未曾做给你吃。”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闸蟹(上)
徐慨是踩着棉花回秦王府的。
干了一碗杏仁露,扫荡了一整碟奶皮卷,短短的胡同,走出了长长的路。
徐慨脚下发软,一路回府,拿冷水糊了一把脸后倒头便睡,梦里嘴里全是香香甜甜的杏仁味与浓郁粘稠的奶香。
含钏难得失了眠,嗯...大概失了半个时辰的眠,徐慨走后没一会儿,天就稀里哗啦地落了大雨,雨点滴答滴答砸在屋檐与窗边,让人好眠,含钏迷迷糊糊地闭了眼,失去意识前,含钏突然想到——幸好住得近,就算突然落雨,也淋不着徐慨...
第二日,食肆庭院里,崔二往地上撒水贴尘,拉提详观水缸里养着的那两尾新鲜的草鱼与河虾,小双儿探头看了看正院,门窗都还紧紧闭着,小声同钟嬷嬷讲,“...掌柜的还没起床,要不我去叫叫?”
钟嬷嬷笑着摇摇头。
老人家睡不着,昨儿个她躺床上闭着眼,半晌没入睡,起来关窗的时候正巧看见院子里含钏和胡同口那位秦王爷说着话。
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都与往日不同,虽无亲昵动作,气氛里却流淌着轻松。
挺好的。
秦王素日风评虽凶,却也为人正派。
自家含钏更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秦王喜欢含钏,不稀奇。
只是以含钏谨慎小心的个性,能应下秦王的话,可真是...可真是爱惨了吧?
钟嬷嬷摆了摆手,待日头升起来,方端了一盅生滚牛肉粥、一碟酸笋、一盘南瓜窝头进了正房,托盘一放,便将窗户大大打开。
秋日暖阳倾泻而下,含钏眯着眼睛醒过来,见外头阳光快照头顶了,一个激灵赶忙下榻趿拉鞋子,揉了揉眼睛,“您怎么也不来叫我一声,今儿个的备菜、晌午的茶饮谱子全然没准备,那两小的去东郊集市拉货了没?我找贾老板定了一筐子蟹...”
钟嬷嬷笑起来。
小姑娘眼睛还半眯着,双鬓间的头发蓬松零散,显得脸庞越发小巧秀美。她是知道含钏漂亮的,若是不漂亮,她头一次见含钏也不能白送她一壶热水!
只是没想到,出了宫当家做了主,小姑娘还能更漂亮。
“两小的拖着小乖去东郊集市了。”钟嬷嬷佝着腰,给含钏拧了把洗脸帕,“早晨秦王府的小肃过来一趟,吏部事忙,任期满三年的布政使与总督要在九月间回京述职,走水路的从天津卫上岸,还需准备相应事宜,秦王今儿个一早上朝便接了这业务,这会子许是快出京了。”
含钏愣了愣,伸手接过帕子抹了把脸,清醒许多。
出差,还专门让小肃过来讲一声呢?
含钏抿了抿唇,心里暖烘烘的,有些想笑。
可...今儿个就出差呀...
九、十月份,秋高气爽,正是吃螃蟹的时候呢。
钟嬷嬷给含钏递了杯热茶,笑道,“小肃说,秦王特意吩咐,到了天津卫,就给咱们运一筐子活蟹。若是差事办得好,他过了中秋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