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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都是东南沿海出产的好东西。
曹同知了然笑道,“您是想从福建运东西回京?那某劝您走水路,走陆路易遭贼,更易被官府与乡绅克扣税赋。”
曹同知顿了顿,说起话来有轻有重,既有干货又无水分,说得头头是道,“从浙江上水路,到北京的路程约为三千多里路,虽要过十来个‘钞关’,可每个‘钞关’只索少少几钱,另有三十税一的赋税,若船上运有一万多银两的货物,便要交三百多两的税费。水路上各关的榷使也需打点,可不需让他满手沾肥油,只需雁过拔根细毛即可,不似陆路,走十两银子的货,恨不得扒你八两银子的孝敬。”
这些东西全然超出含钏的认知了。
含钏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那为何水路与陆路便利、干净这么多?”
曹同知朗然一笑,言语间透露出强大的自信,“因水路漕运是我们曹家管事,自不会容忍藏污纳垢之事发生。”
含钏失笑。
原是这样。
还能如此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不过自古以来,漕运便是一把利刃,上剥商贾世家的油脂,下剐平民老百姓的油水,盐、矿、钱庄、漕运...可谓是把持了朝中几个命脉,前三个都握在朝廷手中,最后一个漕运便是漕帮的天下,诶?当初胡文和说曹同知是怎么样的来历来着?
——家里坐拥江淮的漕运码头,又是内廷的绸缎皇商...
这家里不说是泼天的富贵,也算是大魏数一数二的富豪了。
更甭提,如今的曹家还将自家送到了京畿漕运使司当差,也摆明是要黑转白、商转仕呀!
雄心勃勃,雄心勃勃!
含钏咂咂两声,心里过了一遍曹同知口中走水路所需的银子——这可都是钱,都要算在成本里的!
曹同知见含钏默了默,似是在算数字,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含钏算完,便开了口出言打断,“...其实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您以为走水路就不可以钻空子、躲赋税了吗?”
曹同知笑了笑,埋了埋头,示意含钏凑近些,轻声说道,“任何规定都有蹊径,‘钞关’里有三种船不收费,一是官府的船,二是太监的船,三是功名在身读书人的船。故而一些商船最喜欢招呼同路的秀才举人上船,在船上包吃住,另付辛苦费。遇到‘钞关’便将他们推出去,过路费即可省下来,至于税费...”
曹同知指节向柜台一扣,正好扣在了北京城所在之地,“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含钏听得啧啧称奇。
这可真是...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各行也有各行的秘密...
含钏一边听着,一边点点头记下。
曹同知笑得极为爽朗,看含钏的眼神很温和,“...您若需要某帮忙疏通,直管同某开口便是。旁的不敢说,水路上那点事儿,某必定为您置得妥帖安逸,不叫您有半分烦心——左邻右舍,本就是缘分。”
含钏笑着点点头。
正巧小双儿端着托盘过来了。
一股海边的味道混杂着鸡油、鸡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含钏笑道,“您尝尝,今儿个这盅墨鱼干炖鸡汤,清甜可口,很补气明目的。”又补了一句,“这墨鱼干便是从福建寄过来的,市面上,儿当真没见过有这样好品相的东西卖!”
第二百一十章 糕糜饭
曹同知有一说一,是个说话算话的,说了帮忙疏通,第二日便派了位不过十三四年岁,却十分机灵的小厮过来,详细问了岳七娘夫家的情况,含钏也不太清楚,就将岳七娘寄过来的那封信拿出来,那小厮看了看,也不知记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就给含钏打了个千儿,笑盈盈地,“...得嘞!咱记住了!遇上福建延平蒋家寄出来的信笺,必定走加急。”
含钏塞了两只风干后的柿饼给小厮,“劳烦您了!”
小厮赶忙接住,笑得极为知礼,“可担不起一声‘您’,贺掌柜唤奴作长风便可。”
含钏从善如流,“多谢长风小哥!”
如此一来,万事俱备,只欠...嗯...只欠岳七娘的回信了!
成不成,就看回信了。
若是延平的价格也超出了含钏的成本预算,或是岳七娘觉得麻烦,或是蒋家瞧不上这点儿小东西懒怠搭理,含钏推镇店新菜的想法又要后延了。
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待。
在等待中,一阳节将至,北京城的天儿一下子凉了不少,虽说还未落雪,可连日来干燥又强劲的北风叫人舍不得离开温暖的室内,含钏蒸了糯米饭摊甑碗内,覆以糖饴,剥枣核、熟芋头、蒸栗子、松仁缀其上,重新蒸制熟食,这就是一阳节常吃的糕糜饭,也叫一阳糕。
含钏做了十来碗,给铁狮子胡同送了两碗、冯夫人和珍宝斋送了两碗,特意登门拜访了曹同知,将食盒送到了小厮长风手上。
徐慨的没送。
等着他自己来吃。
徐慨照例是晚上过来的,配上热气腾腾的酱油锅子,吃了一大碗糕糜饭,许是越到年终,吏部的事情便越发忙碌,几口刨下肚,又“咕噜咕噜”喝下暖身的红枣枸杞甜汤,便把吏部的册子掏了出来,独自安静地坐在东南角柿子树下办公,人渐渐走光,含钏也拿了本《饮膳正要》慢慢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