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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自上至下,所有人对这些书画名作都十分有研究,一人的眼睛看不出,那么那么多双眼睛一起看,总能看出些问题。
只是无人带头,他们也不敢下去,就怕下去了还要被欧阳大人记在账上。
宁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见旁边的嘘声,转头看去。
只见镇国公正在看着他,见他转过头来,就嘴唇不动从嘴角发出“嘶嘶”的声音,说道:“你们宁王府不是跟欧阳大人交情不错,现在不正好下去帮着一起看?”
宁王没有说话,只是动作极其轻地朝他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现在这个局面,不知欧阳是怎么打算的,他们谁下去都是给添乱。
这种辨别真伪的事,他们说了没用,只有像霍大师那样的人出来——
想到霍老,宁王就朝着女儿的方向看了一眼。
宝意原本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几幅图,似是察觉到父亲的目光,她也看了过来,父女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宁王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们鱼儿才跟着霍大师学了半年,就算是师从名师,她这颗小苗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长成参天大树,但他就是忍不住以眼神问了女儿,这几幅画可有问题,接着就等宝意的回答。
宝意看懂了父亲的眼神,对他摇了摇头。
宁王心中有些许的失望,而这个动作既可以理解为这几幅画没有问题,也可以理解为她没有在这几幅画上看出问题。
不管是哪个意思,都对眼下的状况没有帮助。
欧阳昭明在这三幅画前转了一圈,问道:“不知这三幅画,东狄是如何所得?”
容嫣公主回答道:“这三幅画都是我父兄在商人手中所得,尤其是这一幅《春山远居图》——”她说着抬手,手掌在画卷上凌空拂过,“那商人家道中落,只拿出这幅祖传的图画来抵债,不问不知,原来这商人祖上姓赵,他正是画圣的十一世孙。”
对这个故事,欧阳昭明只是挑了挑眉。
见他这般,容嫣公主放下了手,微笑道:“我知道欧阳大人是觉得这样的故事,但凡是个商人要做生意都可以随便编,所以这幅画在买下时,是由我们东狄的夏正邑先生亲自掌看的。”
东狄夏正邑这个名字,在所有人耳中听来也是如雷贯耳。
他在东狄正如霍老在北周的地位,只不过这位夏先生除了是书画名家收藏家之外,他的棋艺也是当世一绝,在东狄有着棋圣之称。
众人听见容嫣公主指着方才站在当中的那人,对欧阳昭明说道,“这位夏先生正是棋圣第三子,是我们东狄的大棋士,家学渊源,不仅下得一手好棋,在同境内无敌手,而且于书画鉴定方面也有极高的造诣。”
那些刚刚在花园中被这棋士打败,想找回一局的人听见这个东狄棋士姓夏,心中顿时就生出报仇无望的感觉来。
可是欧阳昭明跟霍老都是平辈论交,金库里存着的是霍老的钱,这拿出来献上给太后的《春山远居图》也是霍老给他免费修复的。
区区一个棋圣之子就想要唬住他,那是不能的。
他只是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然后看向这东狄棋士,开口问道:“方才本官的《春山远居图》拿出来展示之时,相信夏先生也见了,不知有何看法?”
众人见这一直横眉冷目,高傲至极的东狄棋士开口道:“像是真的。”
他真是一说话就让人生气,是真的就是真的,什么叫像是真的?
这东狄棋士看着欧阳昭明,并不畏惧他,手中仍旧擎着两幅画的画端,冷硬地道,“这三幅画都由家父掌眼又亲手修复,若非真迹,不配家父如此用心,更不配在今日献上给太后。”
他说欧阳昭明的《春山远居图》“像是真的”,然后又说自己这三幅画是夏正邑亲自定论的真迹,再来一句“若非如此不配作为太后千秋的贺礼”,真是句句都想将欧阳昭明定在看走了眼,拿了赝品来给太后祝寿的耻辱柱上。
再加上前面他在花园里下了那么多人的面子,现在众人都觉得想撸起袖子,直接下场去打他。
而同其他人不一样,宝意听了夏正邑这个名字,知道他跟自己的师父齐名,就懂如果他认定这三幅画是真的,那它们就是真的没有错。
寻常的伪造手法可以骗过许多人,但是到了像霍老这样等级的大师,他对各种伪造手法了如指掌,没有丝毫造假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他们在万宝奇珍楼拍下来的那幅《春山远居图》也是真的,不会有错。
画圣赵显清没有画过两幅一模一样的画,那这两幅分别留存在北周和东狄的《春山远居图》真迹又是怎么一回事?
宝意十分想知道答案,可是也知道更迫切的是眼下的情况——
欧阳昭明到底会怎么做?
身为众人的目光焦点,欧阳昭明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中被无限地放大。
在东狄的这位大棋士话音落下之后,欧阳昭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再次来到了《寒溪照雁图》前。
只见他站定脚步,目光落在纸上,抬手于纸面上虚抚而过,似是在寻找着这幅真迹上的破绽。
大棋士再次冷脸开口道:“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可是想在画上找出什么瑕疵,证明——”
他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就听见“呲啦”一声布帛破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