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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狄以上一任国君之死为由向北周宣战的那一日起,北周使团就被囚禁在皇都之中。
他们仍旧住在来访之时下榻的地方,只是现在门口有重兵把守,里面也有侍卫巡逻,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半步。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听着东狄人所提出的指控,人人都愤怒不已,想要与他们如今掌权的那位摄政王对峙,要他们还北周一个清白。
但这一切都是枉然,月重阙并不会来见他们。
这种生活令他们极为焦躁,一行人当中唯有谢易行的心态还如先前一般平静。
这里被封锁之后,大棋士不能进来,他便恢复了从前那般,自己与自己下棋。
东狄这样出昏招只说明了一件事,就是他们没有抓到宝意。
更有可能的是宝意现在跟欧阳昭明一起平安离开了东狄,既是如此,他便放心了许多,至于是被自己关在何处,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
谢易行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窗外也有积雪从梅枝上滑落。
他来东狄,为的就是把妹妹救回去,现在月重阙没有得到玉坠,甚至还失去了宝意的踪影,那他所求就还是握在宝意手中。
这是可以改变战局的底牌。
就像这盘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一阵风夹着雪从窗的缝隙中吹来,带来了梅花香。
院中的梅花已开,白梅胜雪,随着雪花一起从没有关严的窗缝里飘了进来,落在棋盘上冒充白子。
谢易行伸手将这片梅花从棋盘上捏了起来,再松手让它落到了地上,听见外面有人拉长了声音报道:“容嫣公主驾到。”
他收手的动作一顿,总算来了。
容嫣会来不奇怪,她等到现在才来,谢易行才是觉得意外。
他收回了手,坐在原地等着容嫣进来,外面通报的声音才落下片刻,这东狄的公主就带着一身风雪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进来,察觉到这屋里的暖意,容嫣脸上立刻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她看向坐在窗边的谢易行,抬手便解掉了身上的披风,一面朝着屋里走一面说:“你这里比起我方才来的地方温暖了许多。”
他们虽然将北周使臣囚禁在这里,但却没有怠慢他们。
这使馆的地龙烧得比何处都足,而容嫣他们因为自身蛊虫,所以各个在宫殿中都维持着较低的温度。
无论高温还是低温,都能让这些蛊虫减少活动。
她走了过来,径自坐到了谢易行对面,目光落在这棋盘上,然后对面前的人一挑眉:“手谈一局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没有召侍女进来,容嫣跟谢易行亲自收拾了棋盘上原本分布的棋子,然后与他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开始对弈。
棋盘上落子一片,院中风雪未停,侍女将新沏好的茶端了上来,很快又退了出去。
容嫣的心不在棋局上,落子随意,谢易行却不因为她乱下而放松,依旧专注于棋盘。
容嫣看着他,她原以为自己过来,谢易行就算不像其他人那样要勃然大怒,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仿佛被在这里囚禁了半月有余的人不是他一样。
她想着,手上的动作变慢了下来,直到被谢易行提醒,才想起该自己下了。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急,也不生气?”容嫣顺着他的话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说道,“我还以为我今日来你不会答应同我下棋,而是会把我直接赶出去。”
谢易行在棋盘上落了一子,抬眼问道:“公主想被赶出去吗?”
容嫣收手,自然是不想的。
谢易行重新垂下眼睛,等她落子之后,又下了一棋:“我一人在这里也是下棋,你来也是下棋,没有什么区别。”
容嫣看着他清冷的模样,觉得他果然还是同在北周的时候一样。
就是这般性子,才吸引自己。
她停了落子的动作,对面前的人说道:“你可知道我们派去南齐的使臣,被南齐的皇帝挡了回来?”
“让我猜一猜。”听她不再迂回,而说起了真正的来意,谢易行也停了下来,清冷眼眸望向她,“你们的人一去,就以欧阳大人刺杀应天帝为由,宣称要与我们大周开战,要求南齐站队,而南齐国君拒绝了你们。眼下东狄是要同时与两国开战了,对吗?”
“聪明。”
这件事情不难猜到,容嫣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就是给了他这个信号,谢易行自然一下就猜出来了。
“那你不妨再猜一猜,我今日来这里是为什么?”
谢易行将手里的棋子放了回去,伸手盖上了棋盒:“公主是来问我,想不想出去。”
容嫣顺势道:“三公子想出去吗?”
谢易行摇头:“出去的代价太大,留在这里也挺好。”
见他油盐不进,容嫣挑了挑眉,说道:“你们在这里被关了这么久,你可以这般淡然,其他人可不一定。三公子想,若是我挨个向他们许诺,只要愿意站出来指认欧阳昭明混入使团之中,就是想潜入东狄刺杀先帝,那么你们就不光可以自由,甚至还能在东狄加官进爵,过上与从前无异,或者说还要好的生活——你说会不会有人答应?”
谢易行淡淡地道:“想知道答案,公主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