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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沈绛心中大概有些猜测,可是真正遇到时,难免还是有些慌乱。第一次是卓定亲手试探,沈绛只在一旁看着。
如今她亲手试探,这种震惊远胜之前。
沈绛赶紧摸了摸他的身上,果然,摸到了一个小瓶子,她欣喜若狂的打开瓶子,在倒出药瓶时,沈绛再次呆立。
此刻谢珣听她说话,眉头微蹙,沉声道:“是不是又吓到你了,别害怕。”
沈绛愣住。
他竟还在担心她会害怕。
都到了这种时候,他先关心的居然还是她。
沈绛望着他,掏出怀中药瓶,声音微颤:“你可知这是什么药?”
谢珣知道自己能醒来,必然是因为吃了药,想来也知是她喂了自己。只是他没想到,沈绛却因为这个药,质问自己。
“当然是能救命的药。”谢珣声音平静。
沈绛没想到,他还能如此避重就轻,她嘴唇紧紧抿着,眼睛直勾勾望着他,仿佛要盯着他,直到他把真相说出口为止。
谢珣也没想到,小姑娘会这般倔强。
她眼睛一眨不眨瞪着自己,哪怕眼圈有些泛红,也丝毫不退怯。
谢珣抬手,手掌靠近沈绛紧握着的掌心,他居然还想要把药瓶拿回去。
沈绛死死握住,就是不松。
“三姑娘,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谢珣语气淡然。
他似乎想用这句话,再次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让沈绛放弃追问。
可他刚说完,突然手背一凉。
谢珣微微错愕,垂眸看去,就见他手背上一颗水珠,随后,又是一滴,眼前垂首的少女,眸中清泪,早已如断了线的珠帘,不断落下。
她的眼泪,尽数落在他的手掌。
“这不是救命的药,这是能要了你命的药。”许久,沈绛抬起头,眸中带泪的望向他。
此刻少女清亮的双眸,泪光盈盈,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谢珣并不是没有见过沈绛的眼泪,她也是娇气的小姑娘,难过时会哭。
只是今夜,她的泪为他而落。
而且她竟知道这药的特性。
谢珣牢牢望着她,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要不然他也不会总是行走在刀锋剑尖之上。
他出身显贵,却命运多舛,不过二十,大半岁月,如陷炼狱。
这药不仅能助他功法大成,而且还能在他闭息之后,强行唤醒他,犹如起死回生的神药。可是沈绛说的对,这并非救命之药。
因为这药乃是以药力激发他身体潜能,是在提前消耗他的身体。
所以沈绛才会说,这是要他命的药。
总有一天,他会彻底耗空自己。
“好了,别哭了,我这么多年来,还不是好好的。”他伸手替她擦掉眼尾的泪水。
这句话非但没安慰到沈绛,反而炸的她头皮发麻。
她连眼泪都忘记落,还在眼眶中打着圈,发愣的问道:“这么多年来?你居然已经吃了这药好多年?”
谢珣到底是一场大战之后,身心疲倦,连平素圆滑的话锋,也让沈绛找出了漏洞。
“你不能再吃下去了,给你这药的人,肯定是在害你。这药虽暂时能让激发你的潜能,让你变得更强,但是时间一久,就让你的身体沉珂难返。”
谢珣看着她替他焦急的模样,她以为他不知,是被人蒙骗。
却不知,从始至终,他都知道。
当年师傅说他以功法压抑蛊毒,并非真正长久之策。
可师傅一直到去世,都未曾找到真正能解决他身上蛊毒之法,如今师兄云游四方,苦行天下,也还是未能找到。
时也命也,或许从一开始就决定了。
这也是谢珣会一直服用这个药丸的原因,他连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知,又何必在意这药丸会带来的反噬呢。
沈绛见他只笑不语,心底焦急,以为他不信自己。
“程婴,我并未诓骗你,这药不可再吃。”
沈绛抿唇,突然举起手掌,郑重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在此发誓,我所言无半分虚言。”
谢珣没想到,她能做到如此。
他想也不想,伸手握住她的手掌,低声道:“我并非不信你。”
只是他如今已无法舍弃这药丸。
沈绛见他始终不答应自己,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已不知该如何劝服他。
她之所以会反应如此之大,是因为她在给谢珣喂药时,突然发现,他瓶中的药,竟与先生曾给她的药一模一样。
先生与她说过,此药过于霸道,能在极短时间内,强行激发人本身的潜力。
但是,切记一点,不可以轻易服用。
因为这样药,越是药效显著,留下来的隐患就越大。
沈绛之前就曾经服用一粒,是因为那日傅柏林闯入她家中,她误以为是歹人,吃了药丸之后,便与砍柴刀与傅柏林相拼。
也正是在药丸之效,她才能用砍柴刀力抗傅柏林。
想到此处,沈绛心绪乱起,望着身前男人,沉静淡然的眉眼,突然,她伸手抱住他,将礼法教条,全都抛却在一旁。
“程婴,我要你一直活着。”
活到成为白头翁的那一日。
少女晶莹泪珠,再次落下,这次滴在他脖颈皮肤处,缓缓往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