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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隆帝颔首:“母后放心,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朕自然不会为难他。”
端王掩在袖子里的手掌,忍不住握紧。
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阖家团圆,不会为难他。
自打他知道谢珣从扬州回来之后,便寝食难安,扬州之变,哪怕消息被掩盖的极好,可是他与扬州的消息往来也断了。
这就太不寻常了。
难道父皇之所以没对他发难,是因为正巧赶上元宵节?
父皇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把自己的儿子彻底打入地狱之中。
端王越是这么想,心底越是发慌,毕竟元宵节转瞬就逝,待元宵节过后,父皇是不是就会对他下手了?
“还请父皇恕罪,儿子下去换一身衣裳。”
永隆帝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端王带着自己身边的随侍,暂时回避。小太监在前头带路,将他领到休息的地方,恭敬道:“殿下可要奴才去找宫女来伺候?”
“不用,你先下去吧。”端王一脸不悦。
他站在殿内,等了许久,终于外面有了动静。
“舅父。”端王瞧清楚来人,激动喊道。
英国公霍远思乃是端王母妃的兄长,端王之所以能做到与太子分庭抗礼,全都是仰仗着霍家的权势。
霍远思望着他,神色略有些阴沉:“好端端的宴席,为何让人请我过来。”
端王道:“舅父,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般淡然。程婴从扬州回来的消息,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听说他还押着犯人回来了,你说会不会是扬州的官员?”
霍远思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怒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舅父现在斥责我还有什么用呢,程婴若是真的带回证据,那些事情早已经将我打下万丈深渊,我瞧着父皇今日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或许是命悬一线的恐惧,让端王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霍远思皱着眉头,声音冷道:“如今还未到绝处,你便这么惊慌,岂能沉得住气。”
“还未到绝处?难道真的得我落到跟老四一样的境地,舅父才觉得这是绝处?”
霍远思朝外面瞧了一眼,端王的随从守在外面。
今日大家都在城墙上赏花灯,没人会过来这里,这也是他决定来见端王一面的原因。
英国公府与端王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不可能完全对端王放任不管。
只是端王所行之事,让他气恼不已。
霍远思早就说过让他谨言慎行,哪怕就是要收买朝臣,也不能大张旗鼓。
他倒是好,把整个扬州当成了他的天下,收买扬州官员,让这些人替他制造兵器,养私兵,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的大罪。
霍远思面无表情:“殿下如今该想的,是如何破局。”
端王被他这么一说,愣了片刻,恼火道:“正是因为无法破局,才来求助舅父。”
“殿下这般,可不是求人的态度。”霍远思神情冷淡。
“都什么时候了,舅父还要与我计较态度问题?”
霍远思却说:“我所遇绝境远胜殿下此刻,殿下尚还有破局的法子,你这般张皇失措,反而给了旁人可趁之机。”
端王这才抬起头朝他看过来。
说起来他这个舅父,才是真正深藏不露之人。
霍远思并非是英国公府的嫡子,前任英国公早早请封世子,谁知霍远思却慧眼识得当今陛下,有了一份从龙之功。
前任英国公世子更是恰好创下了弥天大祸,眼看着皇上震怒。
于是老英国公上折子废了前任世子,改而立霍远思为世子。
如今二十年过去,霍思远早已经接任了英国公府的爵位,京城之中再无人提起他庶出的身份。
端王咽了咽嗓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舅父,救我。”
此刻,窗外突然闪过一道赤红色光,直冲云霄,在天际炸开花朵。
染红整片夜幕。
宫里开始放烟火了,每年到这个时候,皇上都会派人燃放烟花,与民同乐。
这样的烟花,在皇宫内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霍远思走了几步,站在窗前,望着天际的烟花,声音淹没在巨大爆炸声:“你可皇上如今最大的心病是什么?”
帝王,万圣之尊,四海之主。
看似无所不能,拥尽万里繁华,却也有致命的弱点。
皇帝比任何人都怕老、怕死。
一旦沾上了权势,便如上瘾般,再也放不下、弃不掉。
之前‘芙蓉醉’一案中,都说芙蓉醉是这天底下最叫人上瘾的药,可是这天底下还有一样比芙蓉醉还要叫人上瘾的东西。
千百年来,多少人都为了争这样东西,打破了头,血流成河。
那就是权力,比任何都叫人上瘾的权势。
霍远思双手背在身后,淡淡道:“皇上最大的心病,就是你们这些皇子年少体壮,而他早已经衰老。皇子争端,难道他就看不见吗?为何皇上要一直放任你们?”
端王定了定,微眯了眼睛:“制衡,父皇想让我们彼此制衡。”
“太子为东宫,身份尊贵,可是你和四皇子的权势也不容小觑。原本三方制衡,最是稳定的局面,彼此牵制,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端王脑子像是被一阵风吹过,有种茅塞顿开的顿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