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页
最先崩溃的是女人。
女人们听到那些高大汉子震天地喊着是时,神情一下子就破碎了,有人垂眸低泣,有人咬牙憋泪,但出乎中年男人意料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求饶。
他杀第一个老人时,没有。
杀第一个女人时,仍然没有。
放眼望去,这同昌城仅剩的六百余人里,竟无一人低下他们好不容易昂起的头颅,一个个是宁愿站着死,也不愿再跪着求生。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便先从你这个刺头儿起。”
中年男人说着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冷眼睨了胡亚一眼,扣住扳机。他之所以始终没动这些青壮,便是因为这些人本是他要留给英吉利亚人做劳力用的,事到如今,眼看着差事要办砸,就只能杀一儆百了。
胡亚决绝地闭上了眼睛。
人群中,亢龙伸着脖子看着胡亚的背影,站起来悲声喝道:“老胡,别怕!咱们来世再做兄弟!”
“我们来世做兄弟!”许多红了眼的年轻人跟着站了起来。
一旁的打手们快步过去,一个个将他们踹倒,口中呸道:“什么狗屁兄弟,死了就是死了,再不老实,你们还是下去做鬼兄弟吧!”
砰!
几个人说话间,枪声响起。
然而空地之上并没有见血,子弹打进了地里,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而胡亚则不知怎么歪倒在了一旁,生生与那中年男人的这一枪错开了。
“什么人?!”男人恼羞成怒地晃着肥头大耳环视了一圈,大声斥道,“还不快滚出来!若叫爷爷抓到你,便扒了你的皮!”
所有人回头望去,看到长街之上浩浩荡荡地出现了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两侧屋檐飞掠而过的是提着利刃的江湖人士。领头的那个少女一身红衣,长发草草系在脑后,身姿十分飒爽。
“是你祖奶奶我!”李照展臂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翻身落地时,手臂上的袖珍弩便又射出了三箭。
亢龙连忙去看胡亚身边,果然就看到了胡亚脚边落了三根没有箭头的木制箭身,正是这快如闪电的三箭将胡亚打得偏离了那中年男人的枪口,从而救了胡亚一命。
而此时李照再射出来的三箭就和方才救人时所用的大不一样了。
“迎敌!你们速速迎敌!我去禀报大人!”中年男人捞着衣摆匆匆转身去了院子里,嘴里不忘去叮嘱外头的打手们往前冲。
闷响三声,利箭将中年男人钉在了原处,他脸色一白,慌忙俯身抽出靴子里的短匕首,搁了袍子之后,跑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英吉利亚人本来是在指挥着劳工们清理府衙院里的残骸。
赛里在听到中年男人的高呼之后,冷静地指挥着招募来的人手提枪出去应敌,另一方面则支使着劳工们继续清理大楼的残骸。端朝人的命在他眼里算不得人命,所以通常是用来打头阵,做炮灰的,而英吉利亚的精锐则是在消耗了对方的人力之后,再行铺上。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长街虽然不窄,却不适合军队放开手脚,所以领队的季百里将人分配成了三波,一波护送着同昌城的百姓往安全处撤退,一波与院外的端朝叛徒打手缠斗,剩下的则跟在了李照后头,端着为数不多的火铳冲进了院子里。
松无恙呢?
为何大楼倒了——
我弄的?
李照心头兀的颤了几下,慌神找了一圈,却里外都没看到她。然而此时已经容不得她去细想了,因为院子里的赛里正对着李照入门的方向,推了一方大炮出来。
“不用管我。”她眯了眯眼睛,纵身前翻落地,接着便垫步前掠,直接去赛里拉近了距离。
她那边开打,其他人也没闲着。
丁酉海扬臂斜摆宽刀,当当挡了几枪之后,左手持弩射出三箭钉死一人,右手随之转动手腕,将宽刀舞出残影,收割了面前这人的性命。
薛怀与阮素素飞身冲入英吉利亚人堆里,红衣漫天而舞,灰袍撩扫下路,以单剑于枪林弹雨之间游走,用轻功身法将这群洋人给戏耍得扳机都不敢随意去扣。
这也是李照入城时叮嘱过的。
对方有枪炮,都是眨眼间能要人命的狠辣武器,而自己这一边纵然有火铳,也不够精良,更不够人家的数量,所以得拉近身位,逼得对方放弃武器。
秦艽就比较鸡贼了,飞身藏匿在暗处,一手操持着弩箭,一手捏着他的银针袖筒,针与箭都涂了毒,中着当场暴毙,七窍流血。
院子一角,赛里沉着脸狼狈后窜,他捡了长刀,不太熟练地接过李照几招之后,急中生智,抬手于腋下对李照开了几枪。
可惜,枪枪落空。
“你们那位大人如今应该是躺在我们脚下这片废墟里头的。”李照游刃有余地打人之外,还要诛心,“如他那样,全副武装都没逃过的一死,要不你合计合计,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赛里被逼得口爆古英语,“……”
李照虽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看他眼下挨了几刀,脸上一片倔强,便知道翻来覆去只能是那几句负隅顽抗的话。于是她抬脚踹在赛里胸口,握三秋不夜城的手朝上一抛,接着便反握剑柄,对着赛里的头便是一顿猛敲。
不堪屈辱的赛里成功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