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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的景物都在匆匆后撤,只有天上的月还稳稳当当映入眼帘。
池虞目不转睛看着天上的月。
似乎能捕捉到它缓慢地变化。
人常说,月满则亏。
世事终难圆满。
太过美好的人和事,是否也会如这轮月,不断在轮回。
池虞不道为何忽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在这一念之间,心情忽然就直接坠落。
她闭上眼,听着霍惊弦近在耳畔的心跳声,都像是听见了那让人心惊胆战的战鼓。
似乎混沌的视线之中已经窥见了未来的那场浩大的战事。
马蹄声极有规律地落下,他们御风而驰。
大约如此过了一个时辰,直到越过了一条河流,翻星的速度才逐渐慢了下来。
池虞睁开双眼看向四周。
月色并不像日光,能将大片的黑暗驱散。
它只能柔柔撒下,给周围影影绰绰的黑影镀上一道银边。
簌簌的草海随着风晃动,如海浪涛声。
再没有四伏的危机,这里已经安全了。
但是关律冯铮等人还在他们后面,他们的马都不如翻星,因而落后了许多。
霍惊弦松开紧握的缰绳,正打算借这个机会休息一下。
回想起不久前池虞陷入的危境,霍惊弦刚开口就忍不住柔声道歉:“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在孟和城前,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所以才让池虞他们被身后的追兵先追上。
池虞摇了摇头,依然安安静静依偎着他。
她似乎被这场狂奔把肺腑肠胃都搅乱了,现在的她浑身说不出来的难受,像是迷药后劲还没散去。
霍惊弦左手扶着她的脑袋,池虞就从他怀中顺势往他掌心倒去,将脸贴在他的手上。
这般霍惊弦这才得以看清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的蔫头耷脑。
“是不舒服?”
池虞想了想,点点头。
然后她右手指点在胸口道:“胸口闷,想吐。”
往下移到肚子,左手一直摁着没松开过的地方,“肚子还疼。”
霍惊弦把手挪到她肚子上,代替了她冰冷的小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抽痛的小腹。
池虞目光往上,看见霍惊弦剑眉紧锁,宛若遇到了什么大难题一样。
确实,池虞身子一向健康,但是从那场暴雨后似乎就变得让人担心起来。
军医不懂照料她这种燕都生长的娇花,只是估摸着少女的心思比较脆弱,多半都是心病导致身子骨正气不足,邪气易侵。
上一次她病得太久,也病得太重,让霍惊弦现在还没走出阴影。
池虞坐直了身子,好像缓过劲来,语气轻快道:“别担心我啦,我觉得我可能是吃了你放了好久的大补丸,提神是挺提神的,就是可能有些药性变了,吃坏肚子了。”
“嗯。”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让人担心她的身体。
毕竟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正横在他们面前,刻不容缓。
池虞又拉住霍惊弦的衣襟,让他的脸朝向自己,说道:“夫君,我在孟和城还听到了一些事。
霍惊弦看着她,目光却忍不住几次往她腹部落去。
“奈娜大妃告诉我,可赛合罕在七天后会联合北狄众部南上,到时候通州只怕是要爆发大战了!我们还是要赶紧回去早做准备,还有边城的百姓得……”
池虞皱起秀眉,忍不住伸出两根指头钳住他的下巴。
“夫君,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霍惊弦回过神来才点了一下头。
他早从一念大师的只言片语中预估到了,孟和城所说的近日会有大的庆典。
莫过于北狄最有名的迦矢节。
那是北境有名的血祭大典,以活人为祭,昌荣北境。
假如,北狄真的下定决心要出兵南下,最有可能的时间莫过于七日后。
然而霍惊弦的失神让池虞脸上浮满担忧。
霍惊弦干脆伸出两臂环抱住她,低头轻轻吻在她的发顶。
“别担心,一切有我。”
虽然风轻云淡一句‘别担心’,但是此次还是非同往常。
一回到乾北营地,他们就分开了。
池虞回了主帐,看了军医,用过了饭,最后洗完澡在床上滚了无数个来回。
也没有等到霍惊弦的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担忧越盛。
她翻来覆去在想着大周、北狄里她所道的局势,也顺便想了想西丹。
要是能让北狄难而退就好了,要是让这场战争无疾而终就好了。
就不会这么让人牵肠挂肚、忧思成疾。
池虞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在天色泛白的时候才刚刚有了困乏的征兆,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一夜未歇的霍惊弦大步走了进来。
池虞刚刚撑起身子看过去,霍惊弦已经带着满脸疲倦来到她身边。
因为不懂,只能全然的信任,池虞伸出手,盖在他撑在床头的手背上,声音清亮道:“我相信夫君会胜。”
霍惊弦却勾起她垂落在脸颊旁下来的一缕青丝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那双漆黑如水墨的眸子凝视而来。
缱绻依恋,视若珍宝。
让人心脏蓦然狂跳。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他低声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