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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跪,可被人死死拿住,直不起身,也跪不下去。
这妇人扭头,看向身后忙乱惊慌的局面,压低了声音,眼中含着股子哀求,对我道:“皇后娘娘是国母啊,她不仅要接受您的封号,还被卫军接连三天搜宫,纵观史书,就没哪个皇后因礼让宠妃,被如此对待过,这是奇耻大辱啊,还请元妃娘娘高抬贵手,给大皇子一条生路。”
呵,又给我挖坑。
我挥了下手,让女卫军放开林氏。
“陛下当初给五皇子拟睦这个字,就是取他们兄弟和睦之意,夫人什么意思,觉得本宫这一岁的孩子会毒害他哥哥?你说奇耻大辱,难道是本宫命人搜的宫?夫人只管找下令的人说嘴去。本宫今儿来坤宁宫见皇后娘娘,是没行跪拜礼?还是没恭敬地敬茶?”
我扶了下发髻,上前一步,凑到林氏耳边,挑眉一笑:“何为奇耻大辱?要本宫亲口告诉萝茵公主和大皇子么?行了,赶紧请太医给皇后瞧瞧暑气罢。”
第122章 豆蔻洗脑 洗洗你的小脑袋
时隔了十六年, 我再次正面见到了素卿。
人生啊,就是这么荒诞又可笑。
当年我还是升斗小民,在丹阳县与白氏和刘玉儿争吵算计着过日子。
可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梅濂过一辈子, 谁知偶然的不甘和突发奇想, 让我一步步走到了今日,做了元妃, 在坤宁宫里见那个我痛恨了十几年的女人。
坤宁宫的会见,在我看来, 就是场笑话。
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皇后妃嫔、公主命妇, 簪花穿罗、金奴银婢。
她端着架子时还会折腰求和, 我恭敬温顺时还会给她敬一杯口水茶。
其实我挺想问素卿一句,这十六年, 你过得幸福么?平安顺遂么?
想来她,也有很多想要问我的。
我这十几年做过土匪,当过泼妇, 受二房和婆母的闲气,被丈夫暴打嫌恶过, 好不容易挣下份家业, 谁知一朝化为乌有, 后遇到李昭, 我屡次被他疑心打压, 更经历了八弟犯病、鲲儿断指, 儿子被夺被下毒之恨;
她这十几年是太子妃、进而为皇后, 看着李昭跟前有“严淑妃”、曹兰青、郑落云、张春旭……与这些女人争斗过,受了不少气,如今和李昭日渐离心, 同房的次数从多变少,直到现在完全没有,更看着李昭偏爱宠溺我,焉能不恨。
可我们真的会和对方说这些话么?
当然不会。
她会稳坐在凤座上,守着皇后的体统,不会轻易呵斥嫔妃,更不会争风吃醋,她父亲是三朝重臣,兄长是享誉满朝的贤良,嫂子是侯府千金,儿女双全,羡煞旁人。
我会手扶着后腰,摸着大肚子,给她显摆李昭对我如何宠爱,他把我当成了原配妻子,赐我封号元,我有三个儿子,另给自己挣下份家业,兄弟姊妹相互帮扶,平安和乐;
女人不会轻易倒下,不管是我憎恶的她,我自己,甚至于四姐、燕娇、张春旭、落云……
即便到了绝境,只要还能挣扎,还能看见一孔阳光,那就还有希望。
……
记得素卿吐了口血,后急宣了太医。诊脉后,太医说无事,估计和这几日天太热有关,娘娘本就体虚郁烦,方才又穿了厚重的华服,喝点降暑疏肝的药,殿里把冰供应上,安心歇息两日便好,只是不能再动气了。
我听说素卿后来信佛,常彻夜抄经,便让人给她送去尊送子玉观音,希望她能喜欢。
从坤宁宫出来后,杜老先生立马给我和睦儿诊脉,并未查出半点毒物和不妥。睦儿被萝茵那臭丫头抓到受伤出血,到底男孩儿皮实,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只是哼唧了几声,翻了个身,接着睡。
后头李昭让太监来传旨,说他这会儿正和内阁阁臣议事,叫我去偏殿等,用罢晚饭后,他同我一道回家。
传旨的小太监叫蔡居,是胡马的干儿子,很是机灵懂事,偷偷同我说,今儿李昭把大皇子也叫去了,让大皇子在旁听政,顺带考问下李璋近来学业如何。
我让乳娘和大福子护送睦儿回勤政殿,并给那个蔡居赏了角银子。
我并未立马去勤政殿,心绪有些烦闷,便同贵妃两个一起在御花园散步。
今儿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午后天上就开始慢慢堆积灰云,瞧着傍晚有一场雷雨。
天闷热,再加上我身上怀了两个孩子,后脊背这会儿全是汗,花园子里芳香馥郁,邻近太液湖,风吹来很是凉爽。
黄梅依旧手持绣春刀,警惕地走在最前头,我身后跟着六七个抚鸾司的女卫军,云雀在左边搀扶着我,贵妃行在我右侧。
我抬手,将髻边簪着的那朵山茶花摘下,戴的时日长了,花儿有些蔫,我不由得叹了口,将这朵和丽华一样美的花收进荷包里。
“怎么了?”
贵妃轻轻摩挲着我的胳膊,柔声问:“可是见了那位,心里不舒坦?”
“有几分。”
我摇头一笑,如今我真是有些感谢她,方才那林氏明里暗里给我挖坑,好几次都是贵妃帮我化解。
我垂眸,看着自己凸起的大肚子,担忧道:“去年生睦儿艰难,谁知如今竟怀了两个,旧日我也曾听说过,那些怀了双生子的妇人比寻常孕妇要更危险些,第二个孩子有的竟憋死在腹中,哎,想想就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