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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脸色果然有些不自在,依旧像往日那般温润谦和,笑道:“侄儿都听伯父的。”
虽这般说,李昭斜眼觑向贵妃,微微眯起眼,似在暗示什么。
郑落云会意,上前一步,屈膝给肃王恭敬见礼,笑道:“回伯父的话,这张氏乃戴罪之身,所犯之错罪无可赦……”
谁知郑落云话还未说完,肃王猛地将茶盏掼到地上,嚓啦一声,瓷片碎了一地。
肃王怒瞪向郑落云,喝道:“这里哪有你一个内宫妾妇说话的地儿,怎么,打量着昭儿把素卿丫头废了,就能立你为后了?听说你仗着当初三王之乱中的微薄功劳,在昭儿跟前胡言乱语地干政,区区妇子,牝鸡司晨!”
这番话刚落,郑落云脸立马窘得通红,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落落大方地给肃王行了一礼,笑道:“王爷教训的是,是臣妾僭越了。”
说到这儿,郑落云转身,给李昭躬身见礼,哽咽笑道:“臣妾忽感到一阵眩晕,求陛下允准臣妾告退就医。”
“你去罢。”
李昭动了动手指,薄唇抿住,强咧出个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有些生气了。
而此时,何太妃一把将郑落云拽住,拉到自己身后。
这妇人身子微微前倾,笑看着肃王,半打趣半压斥:“大伯不愧是马背上的战神,瞧把云丫头给吓的,小脸惨白一片。怎么,依着大伯这意思,老妇也得麻溜儿地滚出勤政殿?”
肃王脸色稍缓,笑道:“太妃言重了,本王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何太妃莞尔浅笑,给身后立着的老太监使了个眼色,淡淡道:“素卿这孩子,老妇也是疼着长大的,可怜见的,想是受了不少委屈,便赏她个蒲团跪着罢。”
听见这话,我心里喝了声彩。
何太妃果然厉害,轻言淡语就把肃王这蛮横的老家伙顶回去了,且她是名将功臣之后,在这朝堂和长辈里,说话自然是有力度的。
记得之前他曾先后让太妃养过李钰和睦儿,的确是有先见之明。
李昭真是太精了,竟能想到把太妃搬出来对付肃王。
我手捂住咚咚发跳的心口,接着往外看。
果然,李昭眉头稍纾,唇角也浮起抹浅笑。
而此时,我瞧见肃王高昂起下巴,一把推开给他递茶的小太监,皱眉看向李昭,恨铁不成钢般地重重拍了下大腿,呵斥:“昭儿,你父皇膝下那么多孩子,伯父素来最疼你,伯父打了一辈子仗,是个粗人,你也别嫌伯父说话不中听。听说你近年很宠一个叫高……高元的嫔妃?甚至还给她封了“元”作为封号?”
肃王连连摇头,冷眼瞪向底下坐着的部阁重臣,斥道:“元乃正妻原配之意,岂是区区后妃可用的?你们竟都不进言劝阻陛下!”
我心里一咯噔,怎么好端端扯到了我身上?
就在这时,我瞧见四姐夫孙御史上前来,躬身先给李昭行礼,随后才给肃王见礼,沉声道:“回王爷的话,陛下当日也是随手在高氏名中选了个字来作封号,况且连那谋害皇子的阉人也能叫梁元……”
“你便是孙储心?”
肃王打断四姐夫的话,冷笑数声:“本王闲时倒是听了不少孙大人的艳闻,五十来岁的人,竟还这般宠妾灭妻,可见家风不正,为官也必定……”
“哎呦,大伯又是哪儿听得这些闲言碎语。”
何太妃掩唇轻笑,用帕子隔空朝肃王打了下:“这都没有的事,老妇倒是听说,那孙御史的妾室原是元妃的姐姐,先前冒险催生,用胞衣救过五皇子,按理说,也该给个诰命了。可那丫头深明大义,说嫡庶有别,且赠胞衣纯是念着姊妹间的情分,并不想图什么。你瞧,到底是一家子骨肉,就是心疼侄儿,你这老顽固怎么也不心疼心疼你侄儿呢?”
这番话一出,肃王登时愣住,老脸一红,好似要顶太妃几句,可又顶不过,冥思苦想仿佛要说什么,可又忘了什么,急得手握成拳,竟重重砸了下自己的腿。
坐在最上首的李昭瞧见此,使劲儿憋着笑,给胡马使了个眼色,让胡马将好克化的杏仁栗子糕给何太妃端去。
就在此时,一个瘦弱的小太监弯着腰小跑进来,躬身给李昭见礼:“启禀陛下,先首辅张致庸已经抬来了,正侯在殿外。”
第131章 搅浑水 公报私恩
张致庸来了?还是被抬来的?
我精神一震, 心不禁狂跳,也是,今儿这场大戏少了这棵摔不死、病不坏的终南长青松可怎么行。
素卿的罪行已然有了定论, 我倒要看看, 张家便是将皇族长辈肃王请来,还怎样挣扎着翻案, 还怎样再给素卿讨回一个名位。
就在此时,我瞧见肃王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 身子略微朝太妃前倾, 虎眸瞪成了铜铃, 侧脸的刀疤生生抽了两抽, 翁声道:“且慢,方才太妃说那元妃高氏乃孙家姨娘的妹妹?”
肃王满脸的狐疑, 扭头瞪向孙御史,皱眉道:“孙大人的妾室不是昔年礼国公的嫡女么?本王怎么听说这位姨娘的三个幼妹,老五撞墙而亡, 老六病死狱中,老幺被一个商人买去做妾, 多年来渺无踪影, 怎么, 元妃竟是礼国公的幼女高丽华?一个二嫁甚至三嫁的庶女?”
听见这话, 我紧张得手心热汗频生。
张家早都知道我回长安了, 既请了肃王来, 想必已经将我的底细查清告诉了王爷, 被辱嫁人其实都不重要,要紧的是,我曾杀过张家贱奴, 更与梅濂劫过官银,并且参与了掩埋押银差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