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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濂唇角含着抹讥诮,不屑地扭头看向素卿,坏笑:“臣冒昧,从院判杜仲那里调取陛下脉案,陛下许久未碰废后,陛下的身子是没问题的,臣暗中派人去秦氏兄弟老家查访,得知那假太监秦望曾与青楼一名妓多有往来……呵,张娘娘,您说得清这身脏病哪儿来的么?若是觉得臣冤枉了您,咱们大可召太医来诊诊,也可唤皇子公主来长长见识。”
“混账东西!”
李昭忽然站起,愤怒地将案桌上的章奏全都拂掉,大步从上首离开,一把推开挡路的梅濂,剜了眼那男人,径直朝素卿走去,居高临下地立在素卿面前,扬手想要打,最终重重地甩了下袖子,双手背后,咬牙冷笑:“朕不打你,脏手。”
“呵。”
素卿居然掩唇媚笑,她舌尖轻舔了下唇上的鲜血,挑衅地看着李昭:“脏?你这三年和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贱妓欢好,咱们俩到底谁脏?我实话告诉你,他比你强太多了。”
第133章 血溅华堂 金口玉言
千人骑、万人跨的贱妓?
那瞬间, 我浑身的血仿佛沸腾了般,当年被辱的画面忽然就重现脑中。
我是出身高贵的国公小姐,我也是爹疼娘爱的娇娇女……可那年冬天, 没人听到我的嘶吼求救, 我被迫在一夜间长大,从少女变成了妇人, 那种疼痛不是双腿染上处子血那么简单。
张素卿她凭什么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话!
我没忍住,立马就要推门而出。
谁知就在此时, 我身侧立着的蔡居公公猛地拉住我的袖子。
我扭头怒瞪蔡居, 蔡居忙将手松开, 低下头, 皱眉沉声道:“娘娘何必出去生那闲气,这里头其实根本没您什么事。”
我一怔。
是啊, 勤政殿里发生的既是家事,又是国事,六部尚书和太妃、王爷皆在, 我出去不合适。
我深呼吸了口气,平稳住激动的心绪, 手覆上大肚子, 冲蔡居莞尔浅笑, 以示谢意, 心里暗赞, 不愧是跟了胡马多年的干儿子, 反应就是快。
“蔡公公站远些罢, 之后的事你不该听了。”
我低声道。
“是。”
蔡居躬身,带着云雀等人退后一丈有余。
我见他们站远后,才忙踮起脚尖往勤政殿里看。
饶是我离得远, 也能感觉到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吏部兼礼部尚书袁文清闭上眼,“不看不听”;
户部尚书姚瑞当初在三王之乱时就是抗战一派,很看不上以张氏为首的求和党人,这会儿眯着眼盯向病重的老首辅,时不时地冷笑;
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我都没见过,他二人低下头,盯着案桌上的的茶盏。
而我那刑部尚书前夫梅濂,一眼不错地瞪住素卿不放,隐在袖中的拳紧紧攥住,眉头几乎拧成了个疙瘩,牙咬住下唇,吃去唇上被打出的鲜血,眼里除了过浓的算计,还有些许气恨。
李昭呢?
他倒是没有立即发火,居高临下地看着素卿,但我的的确确能察觉到,他的那份沉稳温和正在慢慢褪去,冷声问了句:“你说什么?”
“你没听清?”
素卿身子挺直,歪着头,粲然一笑:“我说你才脏,三年来和那个千人骑、”
啪!
李昭扬手,重重地扇了素卿一耳光,登时就将那女人的脸打得歪在一边,而他大拇指上的那个翠玉扳指也在此时掉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停在素卿跪着的蒲团边。
我愣住。
十六岁认识的李昭沉默寡言,给人种木讷胆怯之感;
三十岁认识的李昭城府深沉,虽手段狠辣,但骨子里到底有种皇族的高贵傲气,从未打过人,便是骂人,也是顶着风和先生的名儿,还戴着面具,一个脏字都没有。
而今天,他竟对一个女人动手了。
“呵。”
素卿紧接着捂着侧脸,发出声冷笑,扭头看向李昭,进而狂妄而又任意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身子不由得一前一后地动,笑得直咳嗽,忽然板起脸,似乎想要守着规矩,但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怎么,心疼了?”
素卿斜眼看着李昭,渐渐地,她面上的嘲讽之笑褪去,转而眼中浮起层水雾,薄唇剧烈地颤抖,到最后,那挑衅的眼神逐渐被怨恨绝望所取代。
他们两个,谁都不说话,就这样瞪着对方。
“我与你成婚十五年了。”
素卿笑笑,张开右手五根手指,来回翻了三下,眨眼间,泪珠成串坠落:“这么多年,你对我永远都那么温和,连高声说话未曾有过,便是之前你让人抄坤宁宫时,也只是冷着脸,不曾呵斥过我。怎么现在竟这么气?是我辱了她?还是我辱了你?”
“这么多年,朕给足了你体面。”
李昭双眼微眯,稳住情绪,冷声道。
“体面?”
素卿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似的,手拂去面上的残泪,可越擦,泪越多。
最后,她索性不管了,故作轻松,对李昭挑眉笑道:“听清楚了,他就是比你强!”
“贱妇!”
李昭咬牙叱道:“竟敢拿区区贱民同朕作比,好大的胆子!”
“怎么比不得?”
素卿声音尖刻了几分:“他每次都会温柔地问我疼不疼?跪在床边给我捧茶,将我当珠玉似的抱在怀里,他整个人都是我的。你呢?嗯?最开始还叫我姐姐、后面是爱妃、再后面就唤我皇后,我记得你叫李昭,可你记得我叫素卿么?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