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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张达齐扑到老首辅身上,哭号着猛摇他父亲,张家那小姑娘韵微更是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张致庸身侧,连声唤爷爷。
而张素卿瞧见她父亲自尽,显然愣了下,随之原地转了几圈,手指向张致庸,弯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形如疯子:“哈哈哈哈,老东西终于死了,我解脱了,哈哈哈哈。”
我只感觉有些站不稳,抬手一摸,额上居然渗出这么多冷汗。
好厉害的手段!张家死再多的人都没关系,只要张达齐这个最要紧的人还活着,那么就有来日可期!
我心疼地看向李昭。
他这会儿双目猩红,瘫坐在龙椅上,身子竟在颤抖,不知是气还是恨,最终没忍住,用力地砸了下案桌。
底下的梅濂身子猛地一震,立马弯腰,急切地上表:“启禀陛下,废后秽乱后宫,张家父子又涉嫌谋害圣躬安康,如今竟以想死来矫饰过去,臣提议,立即将大理寺卿张达齐扣押至诏狱,”
“爷爷都被你逼死了,你还想怎样!”
张韵微恨得从腕上撸掉玉镯,砸向梅濂:“你还想严刑逼供我爹爹吗?你非得把我家的人杀光才高兴吗?”
好一句指桑骂槐。
我忙看向李昭。
李昭此时眼里已然浮起抹慑人杀气。
就在此时,我瞧见张达齐猛地打了女儿一耳光,喝道:“朝堂之上,岂容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多嘴,陛下宽仁,不与你计较,你越发放肆了!”
说到这儿,张达齐将父亲的尸体放平,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残泪,整好官服,往前跪行了几步,恭恭敬敬地将官帽摘下,轻轻地平放在地上,随后,他双首伏地,颤声道:
“微臣有罪,不能约束好弟妹妻房,因惧怕那秦氏兄弟会辱及天家,又犯下了杀人的罪过,微臣不敢忝居高位,求陛下降罪,赐臣一死。”
瞧见此,我不禁拊掌摇头。
这男人瞧着温吞,真的是个厉害人物啊。
我瞧见那位张家小姑娘韵微急速地爬到自己父亲身边,哭喊着:爹爹不要死,别丢下微儿……
忽然,这小姑娘手伸进衣襟里,动作太大,竟将衣裳扯开些许,露出半截藕色肚兜。
她从怀里掏出方玄色锦缎,手忙脚乱地打开,高举过头顶,嘶声力竭地哭道:“三十余年前我父随先帝行猎,为先帝挡下毒蛇致命一击,当时先帝屡屡探望我父,抚摸着我父胳膊,说:‘此儿勇武,凡吾李氏子孙必厚待之’,当年并随手扯下龙袍一块,将此话亲笔书写上去,盖上玉玺,赐予我父。”
说到这儿,张韵微抬头,定定看向上首坐着的何太妃、上了年纪的户部尚书姚瑞,兵部和工部尚书,并且扭头,望向肃王:“三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难道朝中竟无一人记得先帝的金口玉言?”
第134章 廷议 争执不休
外头一声炸雷响起, 将我吓了一大跳。
我猛地记起之前杜老帮我诊脉时,我曾问过他,晓不晓得张达齐是个怎样的人?杜老给我说了件三十来年前的往事, 就是先帝行猎时被毒蛇噬咬, 而年近十二的张达齐毅然决然地用胳膊挡下这致命一击。
杜老说,当时先帝对这个张家庶长子赞赏有加, 可我没想到,先帝居然还给张达齐留了封保命诏书。
我忙踮起脚尖, 朝勤政殿内看去。
殿中诸人的表情皆不同, 六部尚书沉默敛声, 伸直了脖子朝韵微捧过头顶的那方玄色锦缎望去;
张达齐“瑟瑟缩缩”地伏地小声痛哭;
梅濂径直走上前去, 两指指向那封密诏,俊脸涨得通红, 急道:“假的,一定是伪造的诏书!”
肃王立在张致庸尸体跟前,那双铜铃般的虎眸也是充满了疑惑, 似在努力回想什么;
而李昭则和何太妃迅速交流了下眼神。
他这会儿已然没了方才那般气定神闲,剜了眼跪在地上的韵微, 随后, 接过胡马拾回来的那只翠玉扳指, 紧紧攥在手心, 双眼微眯, 紧盯住张达齐不放。
又一声炸雷响起, 外面狂风大起。
我捂住心口往里看。
此时, 何太妃正襟危坐起来,没有慌,端起茶抿了口, 看向张韵微,丰白的手挥了挥帕子,淡淡笑道:“因着陛下仁厚,才许你伺候着老首辅进殿,小丫头,勤政殿可不是随意妄言的地方,退下罢。”
听见何太妃这轻描淡写的赶人话,韵微瞬间就急了,跪直了身子,左右环视殿里的诸臣,重复方才的话:“先帝当年抚着我父的胳膊,直说‘此儿勇武,凡吾李氏子孙必厚待之’,并且亲赐下诏书,怎么,才过去区区三十年……”
“咳咳!”
何太妃重重咳了两声,打断韵微的话。
她已然没了之前那样的慈眉善目,本就略吊的眼角更低垂了,对李昭温和道:“三十年前老身有幸侍奉先帝行猎,倒是听说过这桩事,可却不知先帝竟赐下诏书。”
说到这儿,何太妃望向韵微,笑着问:“丫头,伪造诏书可是灭门重罪,你想好了再回话。”
韵微娇小的身子颤得厉害,小脸煞白,咬牙道:“臣女不敢撒谎,这的确是先帝亲笔所书。”
“是么。”
何太妃给跟前立着的胡马使了个眼色,命胡马将那封诏书呈上来,她摩挲着那方玄色锦缎,稍稍放远了些看,笑道:“这笔迹像是先帝的,只是回锋力道不足,失了气势,玉玺印也真切……缎子嘛,的确是从龙袍上撕下来的,似乎是蜀锦哪,可哀家记得当年蜀中大旱,未曾供上蜀锦,先帝吩咐后妃诸臣当节俭用度,自己带头穿素锦,怎么会赐小张大人蜀锦诏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