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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卫手执绣春刀,严防死守,何太妃和肃王各自坐了软轿,被侍卫抬着离开,很快就消失在雨帘中。
此时,素卿从勤政殿里走出来了。
她仍高昂着下巴,整了下衣襟,冷眼扫了圈那些高官。
忽然,我瞧见另一边偏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从里头走出个十三上下的清秀少年,穿着素色锦袍,面色甚是苍白,瘦得一阵风能吹倒似的,居然是李璋!他不是去佛寺“忏悔祈福”去了么?怎会在此?他难不成将全部的事都看在眼里?
我不禁头皮发紧,口舌干燥,心也快速咚咚跳了起来。
李璋那张神似他父亲的小脸扭曲得厉害,手捂住口猛咳了通,冲到他母亲面前,胳膊抬起,指向殿里,厉声质问:“都是真的?啊?你真的做出那种肮脏事?”
素卿显然有些慌乱了,但仍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鄙夷一笑:“怎么,你也要指责你娘?这么多年娘过什么日子,你难道不清楚?我有什么错!你这不孝子,居然嫌恶你亲娘!”
虽说口里叱责儿子,可素卿还是抬手,想要帮她儿子整一下衣裳,谁知手却被李璋厌恶地打开。
“你别碰我!”
李璋如同只炸毛的小虎,用力推开素卿。
他双目猩红,瞪着他母亲,眼泪如洪水般涌了出来。
忽然,这孩子开始大口喘息,晕得站不稳,连退了数步,饶是如此,还不许他母亲碰他,他的呼吸开始短促,手像抽筋那样蜷成鸡爪,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璋儿!”
素卿尖叫一声,忙跪下抱住儿子。
她慌了,手一直摩挲李璋的胸口,抓住儿子痉挛住的手,轻轻往开揉、往开掰,同时还用力掐儿子的虎口,急得直哭,哀求:“对不住,是娘错了,娘不该激你,好儿子别生气,是娘惹璋儿生气了,全都是娘的错。”
此时,抚鸾司的黄梅径直上前,从后面抓住素卿,生生将素卿从李璋身上拉走。
“别,再等等。”
素卿双手合十,凄厉地哀求:“求求你了,我儿他不舒服啊。”
“带走!”
黄梅冷着脸,直接将素卿扔给两个女卫军。
素卿拼命挣扎,但无法挣脱,她被人拖入雨中,浑身瞬间被淋湿,可饶是如此,头依旧极力往后扭,看她儿子:“璋儿,你别这样啊,全都是娘的错。你以后遇事不能这么急啊,好不好孩子,娘求求你了……”
我没再看下去。
作为妍华、如意,我是深恨这贱妇的,可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我有点同情她。
母亲素来无坚不摧,一身的刺,可惟遇到子女事,她甘愿低头认错,把自己贬低得一文不值。
我闭眼深呼吸了口气,手覆上大肚子,转身朝小门那边走去。
还像方才那样,我没让蔡居和云雀等人上前来,踮起脚尖往里看。
这会儿,勤政殿真是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六部阁臣端坐在篾席圈椅上,各怀心事;
张达齐失魂落魄地跪在他父亲身侧,鬓发早已被冷汗浸湿;
而李昭呢?
他歪在椅子里,沉默不语,死盯着张达齐瞧,忽然胳膊伸向案桌,指头将那方诏书勾起来,笑着问了句:
“爱卿,你说这封密诏到底是真是假?是先帝亲笔之书,还是有人刻意伪造?”
“这……”
张达齐身子猛地一震,头越发低沉:“或许真,又……或许假。”
“是么。”
李昭笑容敛去,俊脸逐渐变冷,将那方诏书一点点揉成团,忽然用力抛到张达齐面前,没发火,莞尔浅笑:“你先把老首辅尸体带下去。”
说到这儿,李昭扭头看向胡马,抬手动了下指头,淡漠道:“去把孙储心叫进来。”
听见这话,我又紧张了起来,若没猜错,接下来应该开始廷议,决定该如何处置张家案。
没一会儿,张达齐横抱着他父亲离殿,而我四姐夫孙御史躬身小跑着进来。
大门吱呀呀地被关上,将外头的风雨阻隔。
胡马支使着小太监,给各位高官敬上热茶、端上糕点,将地上的鲜血擦干净,又往金炉里倒入龙涎香粉。
灰白的烟登时从镂空炉中飘了出来,逼退血腥,给朱红蟠龙柱裹上香气。
李昭端起香茶,喝了口,他沉吟了片刻,道:“都议一议罢,该怎么处置张达齐。”
众人一怔。
梅濂放下茶盏,率先道:“启禀陛下,臣依旧认为,废后张氏设计不了如此周密的局,此事背后定有张达齐父子手笔,臣提议,立即以巫蛊罪将此事立案,刑部和羽林卫并查。”
四姐夫孙储心沉声道:“臣附议。”
此时,户部尚书姚瑞将吃进口里的玫瑰乳酥放下,手抹了把嘴,忙道:“不可不可,巫蛊案缺少重要罪证,梁元已死,废后拒不承认此事和张达齐有关。张家乃三朝大族,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中下层许多官员皆是其门生故吏,而他家豪族皇亲中亦有声望,若是贸然兴诏狱,陛下免不了被人非议陷害臣子。梅大人,之前赵元光案不就是这样?语焉不详,致使陛下英明被蒙了微尘。”
“好端端你扯我作甚。”
梅濂甩了甩袖子,白了眼姚瑞:“现在说的是张达齐,废后可是亲口承认十余年前有恩于梁元,那就说明梁元和张家有扯不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