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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
我想喊他,可发现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他用手指揉了下眼皮,惆怅地长出了口气,手无力地垂下,扭头朝我看来。
发现我醒了,他先是一愣,转而一喜,进而又一悲,眼睛特别红,焦虑得眸子快速眨动,喉结滚动,似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凑到我跟前,声音竟有些嘶哑:“妍、妍华……”
“嗯。”
我应了声,泪从眼角滑下,滚入头发里,凉飕飕的。
我刚要说身上发冷,就被他抢先了。
李昭紧张地上上下下打量我,俯下身,手轻轻捂住我的侧脸,哽咽不已:“对不住,都是朕的错,朕不该伤你心,不该冲你喊滚。”
我没听错吧,他竟然在道歉?
是看到我生两个孩子艰难?还是秦嬷嬷告诉了他事情原委,他冷静后仔细想了想,那颗偏的心又扭回来了?
我正要说算了。
谁知他忽然平躺下,讨好似的笑道:“朕滚,朕现在滚给你看。”
说罢这话,他还真滚了,身子朝炕的左边滚了三圈,然后又滚回来了,正面我,忽然就泪流满面,却笑得像个少年:“朕又滚回来了。”
“哈哈。”
我被他这番动作弄得噗嗤一笑,谁知牵动了底下的伤口,感觉有什么东西慢慢地往出流。
我又困了,想睡会儿。
哪知李昭忽然盘腿坐起来,他轻按住我的双肩,颇有些急道:“妍妍,朕封你为后吧。”
什么?
我这是在做梦?还是他又想试探我什么?
是啊,晌午的时候他儿子李璋犯病,哭着喊着求他,让他册立我为继后,如今他是不是看我敢不敢接这个封赏?是不是在试探,看我是不是自以为生了三个儿子就配坐那个位子?
蓦地,我想起当年除夕夜为八弟求爵,莽撞之下害得鲲儿断了三指。
“不,不不。”
我连连摇头,避开他炽热疯狂的眼神,虚弱地拒绝:“不做皇后,我、我不想当第二个素卿,你放过我吧。”
我明显感到李昭身子忽然开始颤抖,脸上一凉,用余光瞧去,发现他竟在落泪,身子剧烈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痛苦,他紧着又问:“那不当皇后,朕在贵妃之上设皇贵妃,你喜不喜欢?”
“你这是怎么了。”
我疲累得紧,闭上眼,不想看他。
“妍妍,你别睡啊。”
李昭的声音听起来惊慌得很:“把眼睁开好不好?你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这句话咱们在小酒楼初次见面时你就问过,后面夹杂着真情和假意,试探和真心,你还问过几次。
我隐约觉得不太对,他不对劲,我也不对劲。
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从心底升起,犹记得小七刚生出来时,我听见一个接生嬷嬷吓得喊孩子没气儿,当时我就下大红了……再后面我就昏过去了。
我不敢想,我怕得很。
“孩子呢,快抱来让我看看。”
我身上忽然来了股劲儿,而此时,我瞧见炕桌上的灯盏焰火猛跳了下,正在一点点变暗,就要烧到尽头了。
我心里急,一把抓住李昭的衣襟,手上用力,身子竟慢慢地往起抬了几寸:“你听见了没,我要见孩子。”
“咱们先让太医进来诊治。”
李昭柔声安抚我:“别急,治好了再看儿子。”
我心里厌恨更浓了,杜老都遭人毒手了,还治什么。
我松开他的衣襟,复又跌回在炕上。
李昭瞧见我如此,忙扭头朝外间的方向喝道:“去把六郎七郎抱来,快些。”
“还有睦儿。”
我哭得泣不成声。
“把睦儿也抱来!”
李昭手抹了把泪,转身,从炕桌上端起个装了黑乎乎药汁子的玉碗,他的手一直在发颤,但仿佛为了安我的心,咬牙稳住了心神,瞧起来依旧沉稳文儒,他舀了一小勺药,给我送到嘴边,柔声哄:“张嘴,把药吃了就没事了。”
我喝了一小口,头撇到一边:“太苦了。”
“良药苦口。”
李昭又喂来一勺,唠唠叨叨地劝:“云雀那贱婢多嘴,吓着你了,你放心,朕已经派人将杜老抬到了府上,让太医院的人合力救治他,他已经醒了,赶明儿就能给你扎针,你很快就能恢复了。”
合力救治……
我无力一笑,看来杜老比我的情况还糟啊。
正在此时,我听见一阵杂乱急匆匆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内间的帘子被人从外头挑开,一下子涌进来好多人,秦嬷嬷怀里抱着个小婴孩,乳娘怀里抱着另一个,而我四姐抱着睦儿这个大宝宝,睦儿睡着了,头枕在他姨妈肩上,胖乎乎的侧脸被压平了,唇角流出串涎水。
四姐眼睛红肿得像个核桃,衣裳已经换过了,秀眉拧成疙瘩,她深深地望着我,檀口微张,眼泪倏忽落下。
“睦儿快醒醒,你娘叫你呢。”
四姐拍着睦儿的小屁股,唤孩子。
睦儿这小子有起床气,烦躁地哼唧,小手拍打着他姨妈的胳膊。
这会儿,秦嬷嬷和乳母抱着两个孩子小跑过来,先给李昭行了一礼,然后急速脱鞋上炕,跪在我身侧,把两个婴儿往前抻了些,以便我能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