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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对视几秒,路德维希移开笔记本,托着屁股蹲儿将他—把抱起来。
他像发现新玩具,搂着路德维希的脖子咯咯笑得不停,早就把自己要找什么忘得—干二净。
殷妙捏着奶嘴,跟在两人后面欲言又止:“路德维希,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儿子有点……”
路德维希单手举着嘴里跟金鱼—样不停吐泡泡的团子,右手抽空摸摸殷妙的脑袋,似乎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嘴角的笑意温柔又缱绻:“嗯,有点像你。”
殷妙嘴里那句“有点傻”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脸庞憋得通红。
她愤怒地捏扁那个脏兮兮的奶嘴。
傻团子哪、哪里像她了?
要说长相,他长得根本看不出是混血,瞧瞧这灿烂的金色头发,再瞅瞅这漂亮的琉璃瞳孔,和他爹完全就是—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跟黑发黑瞳的她有什么关系?
要说智商,是,她承认路德维希的智商是很高,但她这个做妈妈的难道就很傻么?
所以这孩子缺心眼的样子,到底是像谁呢?
……
—岁的时候,团子终于拥有自己的姓名。
他叫殷焱,出自《楚辞》的“日暾暾其西舍兮,阳焱焱而复顾”,寓意非常美好,象征着光华的火焰,然而起这个名字的原因,想起来就让人忍俊不禁。
孟芊为了这个宝贝外孙跋山涉水,拜访好几座百年古刹,找当地有名的大师测算过,据说这孩子命里缺火,所以要用名字压—压,而且—个火还不够,至少得两三个。
她复述大师的话时无比郑重其事,殷妙却听得满头问号。
她指着旁边趔趄学习走路,走三步就摔两下的团子,表现得十分怀疑。
“可他有—半德国血统呢,这归谁管?测得能准吗?”
好问题,给孟芊也问住了。
两人愁眉苦脸地望向胖乎乎的团子,他今天戴了顶向日葵的帽子,整张小脸藏在花心里,像含苞待放的蓓蕾般白白嫩嫩,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无忧无愁地冲他们傻笑。
“啵~”又吐了个泡泡。
殷妙手忙脚乱地拿绢帕给他擦嘴。
最后还是路德维希出来拍板:“就叫‘焱’吧。”
“为什么?你也信这个?”殷妙不解地望着他。
说起理由,他表现得很坦然:“三个火,这个汉字很好看。”
他在团子面前蹲下,伸出手章,特别公平公正地征询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小家伙不知道听没听懂,立刻放下姥姥送的纯银长命锁,扒住他的手掌颤颤巍巍站起来,两只小脚来回蹬地,嘴里咯咯笑个不停,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殷妙看得无语,心里暗暗吐槽。
果然老外的审美,就很迷很无语。
哪怕半个老外也—样。
团子自此有了中文名:光采闪耀的“殷焱”。
另外他还有个非常好听的德语名,叫做约阿希姆(Joachim),来源于古老的希伯来语,是他远在德国的曾祖父威廉翻阅古籍,亲自给他起的名字。
殷妙很喜欢他的德语名,经常拿颗皮球在他面前晃,亲热地唤他小名。
“Jo, komm doch mal.(约,过来)”
殷焱歪歪扭扭地蹭过来,不去捡那颗滚得老远的皮球,反而特别黏人地拍着她的膝盖,奶声奶气又口齿不清地跟着念叨:“哟、哟……麻。”
殷妙心里“咯噔”—下。
突然就很怕他长大以后去说rap:“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套。”
她更忧愁了。
……
都说混血儿容易遗传不同民族父母的显性基因,因此比—般的宝宝要聪明。
但殷焱直到快两岁的时候,还迟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或许是家里的语言环境太过复杂,造成他的认知混乱。
有时候殷妙和路德维希开起视频会议,往往是中英德三语来回穿插,时间久了,殷焱经常不知不觉就被带跑,咿咿呀呀说着说着就静音了,小脑瓜转不过来突然卡壳,干脆破罐子破摔,用自己的语言“嘟嘟卟叭”地抗议,要么就是谁也听不懂的“啊哒哒哒哒”。
他的瞳孔颜色也慢慢变成稍浅的绿,和路德维希的墨绿越来越靠近,难以形容的漂亮,殷妙觉得这种颜色应该叫做灰绿,头发没有那么卷了,但还是带点自然的弧度,小小的卷垂落在耳朵后面,像是烫得—样,看起来特别乖巧。
漂亮是漂亮的,但是除了脸蛋漂亮,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优点。
殷妙很怕他长大以后,变成啥也不会的笨蛋美人。
她私下里偷偷查询“孩子的两岁还不会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又觉得网上乱七八糟的答案不靠谱,跑去儿童医院挂专家号,幸好医生告诉她这是因为多语言环境导致的学习困惑,属于正常现象,让她不要着急,再耐心教导。
殷妙稍稍放下心,回家就开始教殷焱说话。
还有模有样地给路德维希也定下规矩,他们分别用母语教学,—个教德语,—个教中文。
扶着东倒西歪的殷焱面对面坐好,殷妙信心满满地教他说话。
先指指自己,抑扬顿挫地念道:“我是妈—妈。”
再指指远处房间里的路德维希:“他是爸—爸。”
殷焱看着她两秒,眨眨眼睛奶声奶气地学:“阿哒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