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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让我披上啊,早说嘛。”
她哼哼道。许是因为着了凉,连声音的鼻音也格外浓,透出一种他过往罕见的娇憨。
霍西洲的心被这一把带了点吴音的柔嗓不轻不重地挠了下,比用力去抓或是轻柔地抚摸都还痒。
燕攸宁伸手去洗笔,“还有件事。”
“你觉得陈瑛这人如何?”
霍西洲心头稍宽,仿佛一口浊气终于出来了,他缓慢颔首:“可信。”
“那就好,”娘子的手握着那支造价一般的狼毫,在清水里滑动了几下,水波像是晃进了她潋滟着的眼眸里,“你说可信,我便信你。你对陈瑛有几番恩情了,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应当会听你的话,你去替我将他找来,我有事托他去办。”
霍西洲虽还不知娘子所为何事,但对娘子的吩咐,他一概只做不问,无条件遵从。
“我知道了。”
燕攸宁“嗯”了一声。
霍西洲起身欲朝外走去,只是才迈出了半步,他突然又坐了回来,在燕攸宁困惑之际,只见他紧紧压住了唇角,神色肃然地,替她将适才又滑落的软毯拎了起来,盖住了她的肩膀。
这一次,有那么点霸道的意思,不容拒绝。
真是……变得好大的胆子呀。
燕攸宁微眯着眼睛,想。
第20章 想摸我脸?
这片坐落于长安城郊的马场,其占地在大周数一数二,因此一向有三个人合伙打理,陈瑛仅能算是其中一个,但在三人之中陈瑛的能力最出众,因此也最得燕昇信任。
他本正坐在草垛子边捻麻绳,一抬起头,只见霍西洲朝着自己走来,青碧色的天幕下密雨如帘,霍兄弟的发和裳均被雨水濡湿,也不见他披身蓑衣戴个斗笠,陈瑛猜测或是有急事,忙搁下手边的麻绳,起身迎上去:“霍兄弟!”
草垛子上严实地盖着一层布幔,倒是防雨,不怕潮湿,也伸出了些许遮雨的幔角,陈瑛一把将霍西洲拽到旁侧,问他:“是有什么事?”
霍西洲道:“娘子有事寻你。”
陈瑛一听,登时动了念头,目光扫到霍西洲身上,若有所思。
要说娘子是有等闲之事要吩咐她,定支使绯衣一人前来,如此便足够了,让霍西洲这么跑一趟,只怕是因着,霍西洲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只要他开口,自己没得拒绝一定相帮。这定然不会是什么简易办成的好差事。
但转了个念头,自己欠了霍西洲天大的人情,但凡霍西洲开口,他自当无有不往。遂抬起臂膀在霍西洲的肩膀上重重一压,声音沉着:“霍兄弟,你就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舍得赔你,娘子找我,我这就过去!”
他往前迈步走了几步,霍西洲没有阻拦,陈瑛便猜到,虽然娘子当时险些骟了霍西洲,但霍西洲对娘子却始终一心一意唯命是从。说实在话,这娘子很有几分任性跋扈,要搁以前,陈瑛以明哲保身为上,绝不会去招惹燕攸宁。但既是霍兄弟来请,他就算是豁出命了,也须得应许。
陈瑛冒着雨至葛兰苑,一进门,先脱了外边的雨具,等裤脚以下的水滴干了方敢迈入正堂。
雨帘甚密,娘子正支着窗子在底下侍弄一盆开得灿烂的娇滴滴的牡丹,牡丹花色洁白,似冰若银,只唯独花萼晕一层淡淡鹅黄,如月飐波,更凸显出清贵皎艳之色,与娘子虽着素衣然不掩绝色的风姿正是相得益彰。
花衬人美,人比花娇。
若不是知道霍兄弟有那痴念头,陈瑛说不准也会多看上娘子几眼,毕竟他也只是个爱慕美色的正常男人。但因想着霍兄弟如此执迷于娘子,却险些因爱慕娘子获罪而受到奇耻大辱,便一点别样的心肠都不敢有,甚至把脸垂着不去看燕攸宁。
他叉着手谦逊地唤“娘子”。
适逢燕攸宁转眸过来,见是陈瑛来了,她下意识就看向他身后,霍西洲没有随陈瑛回来,好奇地问了一声他去哪了,陈瑛道自己走时回头看见霍兄弟接替了自己正搓麻绳,燕攸宁听了便把秀气的两弯叶眉蹙了起来。
燕攸宁没追究这个,放下手中的牡丹花盆,起身盥洗双手,等擦干净手,便取出了一纸信,交到了陈瑛手中。陈瑛诧异接过,将信纸展开,不看倒也罢了,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耳中听到娘子在旁慢悠悠地道:“事情对你不难,不说有霍西洲的这层关系,我是娘子,你是下人,我说的,你必须全都得替我办妥。”
陈瑛确实过于惊异,几乎脱口就要说出“你与霍兄弟有哪层关系”,好在按捺住了,但他真是越来越不明白,娘子前几天还义愤填膺,这两日与霍西洲却好得过分,似乎对他颇为倚重,甚至将他从马场调到了葛兰苑看家护院。
这看门的差事比起饲马饮马、处理马粪那些脏活自是体面轻松不少的。
陈瑛被这一长条的吩咐整得是脑袋发蒙,但他又细细看了一遍,陡然灵光乍现,明白了:这娘子是庶出,不得国公所喜,是以养在马场。但她毕竟也算是贵女,既有这个出身,长此以往待在这地方总是不甘心,因此要设计从马场脱身回去。
娘子有这个想法,他们谁也不能置喙什么,就怕是对霍西洲用了又抛,回头等她脱离了苦海,日后自有高门勋贵来匹配之,霍兄弟还不得日日留守这马场望眼欲穿,自卑自轻自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