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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州。
得了西枭开战一事的消息,伽镜尘震惊之极。
“三皇叔怎么敢?没有父汗的指令,他怎么敢正面向楚人宣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伽镜尘坐立难安。寻常小打小闹挑衅北楚,父汗还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挑起两国之战,没有父汗的允许,三皇叔绝对没有那个胆子……
伽镜尘不敢再往下想。看了眼庭院里正和丫鬟在做胭脂的唐泱泱,眉眼暗了暗。
伽镜尘还未将要把人带回去的事告诉她。事实上,唐泱泱现在仍还未承认过自己是她兄长一事。毕竟来得突然,听樊奇麟说,泱泱自小就是跟他们一块长大的,在那里的孩子除了府里主子,都没有爹娘。
空缺了十几年,临时要补进去,绝对不是易事。
伽镜尘大可绑了人回去,或者说服了人带走。
但横路在前的,还有一个难交道的楚修胤。
伽镜尘同他交战过,也听闻过他在北楚的传闻。
在沙场上,他确实是个可敬可怖的对手。伽镜尘得的第一次教训和打击,便是来自于楚修胤。
但沙场胜败常事,这些年伽镜尘早就看开了。不服有过,钦佩也有。
而传闻,自有幕后人操纵。伽镜尘出自皇室,这其间曲折回绕,他也心知多少真假,并未真听耳里过。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人绝非善哉。待他掌权,则会是他们西枭最大的劲敌。若泱泱交于他手,是伽镜尘目前最担忧之事。好在,泱泱还未动心。他仍然有把她带离魔掌回旋的余地。
伽镜尘最后看了眼庭外的人。
一身芙蓉襦裙的人,挽着宽宽大大的袖子,鼻尖手上,皆沾染了同丫鬟嬉笑打闹的水粉。白净透粉的面上,咧着齐整的贝齿,眉眼笑得弯弯。
伽镜尘嘴角不自觉跟着弯起,心底某一处,温软至极。
他们都说,妹妹最肖像母后。伽镜尘没见过母后,他只见过妹妹。
是比他在西枭见过的刚出生的羊羔崽还干净的存在。
伽镜尘松开了身侧的攥起的手,收回了眼,转头去找楚修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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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镜尘之所以没机会同唐泱泱讲话,有一个原因,也是楚修胤从中阻拦。
泱泱周围遍布他的人。
只要伽镜尘想接近,就有人过来请他走。
就刚才的庭院,他在屋里远远看人。就能察觉对面檐瓦紧盯着他的视线。
伽镜尘皱紧了眉。
楚修胤近日将泱泱看得太紧,裕王府都不让她踏出去。
而泱泱深受其中,却毫无所觉。
伽镜尘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楚修胤的书房门。
里头人正在看信,闻声只淡淡扫了他一眼。
然而伽镜尘却奇怪地觉得。楚修胤知他要来。
临着书案的窗扇徐徐拂进凉风。
伽镜尘回头,顺着窗户往外看,便看见庭院里的泱泱。
说不出的怒意涌上来,伽镜尘攥紧了拳,“楚修胤,你他娘几个意思!”
不仅派人看着,连自己眼皮底下都不放过。
楚修胤撩起眼皮,将刚看完的信放于烛火上烧了。
伽镜尘攥紧了拳头,哑声:“为何非得是她,你不能另外找其他的祸害吗?!”
火光舔舐了茭白的指,而后被攥灭。
楚修胤微微往后靠,凌寒的眸子似寒潭水,淡漠,“伽公子,你专门来找孤只为这点事,可以出去了。”
伽镜尘深吸了一口气:“我要把人带走,要怎么做你才肯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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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
余晖洒满了庭院,朱瓦高墙。
庭院里头,翡翠正在给小姐整理洒到身上的胭脂水粉。
“小姐真厉害。这个颜色特别好看,要是咱们胭脂铺子没倒,准能让闫州那些夫人小姐争抢破了脑壳去。”
唐泱泱笑笑。
翡翠将帕子打湿,正要递给小姐擦手。
抬头就看见回廊处裕王爷和伽公子走了过来。
翡翠连忙蹲身行礼:“王爷。”
裕王爷靛青色的锦袍袖口镶绣着银边祥云,随风扬起的袍角绣着青丝虎兽,腰间月白锦带,银玉冠嵌着乌黑墨发,宽肩窄腰,修长而笔直,似是雪寒天中的凌木松,丰神俊朗中,淡漠如谪仙一般。
伽公子和王爷一般高,认真看还是人模人眼,一身玄色貂皮劲装,虎背窄腰,长发高束,额边垂着两小辫子。脚踩着踏云黑靴,挽起窄袖的胳膊上肌肉横结。虎目精神,只是面黑了些,再加上脾气臭。翡翠自动把人给忽略掉,再一次感叹还是王爷好,虽然冷了点,但禁不住心善又好看啊。
唐泱泱回头看见人,忘了蹲身行礼,捧起石桌上做好的胭脂盒子,兴奋:“殿下您看!泱泱做出来了。”
“泱泱真厉害。”
楚修胤轻笑,扫了眼木盒子,温和的目光又回到面前两眼冒光,盯着张花花绿绿脸的人身上。
伽镜尘咋舌地看着上一秒在书房里,阴鸷凌厉似罗刹般的人。此刻竟然能满眼温柔,神情温和得人畜无害一般?!
伽镜尘顿觉心梗。
楚修胤见人脸上沾糊着水粉,递过去了一帕子。原本是想替人擦,顿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泱泱脸脏了,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