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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李承平的目光森森落在自己身上, 阿素才反应过来如今有多危险, 若方才李承平对她还未起全然的杀意, 那如今便是下定决心要将她置于刀锋之上。
阿素不禁后退一步,脸色有些苍白,姜远之却比她更快地唤住李承平道:“殿下稍安。”
说这话时姜远之的眉峰也蹙得很紧,李容渊的突然回城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也将原本立于危楼之下的李承平逼至绝境, 使他再无退路, 不得不铤而走险……鲜血的气息在谷仓中弥漫,姜远之急速思索,李承平恐怕并不会再听自己的话, 为今之计只有……
轰隆的巨声再次炸响,“突厥人退走了!”不知是谁喊出了一声,接着浪潮般的呼喝声震得谷仓大地都在颤动,众人皆意识到这是胜利的欢呼,李承平心中绷得很紧的那根弦应声而断,他断然喝道:“抓住他们。”
这句话自然是冲着已扶着阿素的姜远之说的,他半抱半强迫想将阿素带出谷仓,然而阿素根本不配合,乌黑的眸子瞪着他,僵持间东宫的翊卫已上前将姜远之扣住,谷仓外姜远之带来的万骑闻听动静也冲了进来,奈何李承平掌握主动,牢牢将阿素挟住,无人敢轻举妄动。
望着万骑诸人刀锋间的寒芒,李承平向姜远之冷道:“原来你真正的目的,是她!”姜远之此时再次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微微叹了口气,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李容渊的突然之举打乱了一切,然而此时他清秀的眉目却并没有仓皇,沉声道:“若是殿下此时放人,魏王宽仁,我以性命担保,日后并不会为难殿下。”随着他的话音,万骑诸人缩小了包围,严密地堵住了谷仓的出口。
阿素讶异望向姜远之,难道他此前铺排竟是为了救自己?然方才他侃侃而谈,对阿耶也并未留情,这让阿素又不由迟疑。
李承平居高临下望着姜远之,冷笑道:“以性命担保?也要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命活到那时候。”
说罢他狰狞道:“我得不到,谁也别想要,小九既要着长安,我就给他一座死城,要她一起陪葬!”
说罢狠狠扭住阿素的下颌,几乎要拧断她纤细的颈子,果然见姜远之的神情凌冽,李承平仿佛发觉一件极有趣的事一般,阴森道:“要你的人都退下。”
李承平的大掌极有力,在阿素颌下勒出红痕,万骑诸人缓缓压了上来,姜远之色入寒霜,他努力挣开桎梏,望着李承平狰狞的面目缓缓道:“慢。”
而随着他发令,原本将李承平包围万骑终于让开了一条道,只是李承平却未松开阿素,此时她已呼吸困难,几乎不能说话。
也就在此时,竟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扑了上来,用力想掰开李承平的手掌,东宫的翊卫顿时涌了上来,数道长剑将那个柔弱的身体从后背到胸前贯穿,鲜血顿时从她唇畔涌了出来,那双发力的手却没有松开。
竟是琥珀。
望着琥珀软倒下的身子,阿素心中轰得一声,完全不敢置信眼前一切,李承平也有一瞬的震惊,阿素低头狠狠咬了他的手掌一口,李承平吃痛,反手抽了她一巴掌。
阿素并未顾及自己,只是扑在奄奄一息琥珀身边。创口血流如注,阿素泣不成声,琥珀却努力伸出手,轻轻为她拭泪,气若游丝道:“娘子莫哭,如今大恩得报,奴婢也可安心了。”
随着琥珀的声音渐息,微微抽搐的身子也渐渐没了动静,原来她犹自记得自己曾舍钱与她为父治的恩情,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阿素面颊上滑落。
也许比之青窈,琥珀向来多了些怯懦,阿素未曾想在最后的关头她竟以命报恩,泪水止不住落下,心中痛得厉害。
此时琥珀殒命,青窈生死未卜,阿素眼眶发红抬头,李承平从她的眸子中读出强烈的憎恨,然而这并不能阻挡他嗜血的暴虐,将阿素从地上拎起来,他大步拖着她向外走,厉声道:“不许留一个活口。”
凄厉的惨叫顿时从身后响起,刀锋的森寒映上血色,浓烈的腥气令人呕吐,阴暗的谷仓变成了人间的修罗地狱,李承平此举自然是为了防止走漏风声,阿素面色煞白,却救不了这些无辜的人。
几乎要将下唇咬破,被李承平粗暴塞入牛车之时,阿素只听同为人质姜远之在她耳畔轻声道:“……不是你的错。”
阿素并未理他,只是扭过头去,任泪水无声地滑落,沾湿了衣襟。
因得姜远之指令,万骑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李承平离去。牛车颠簸,阿素蜷缩在一角,努力护着腹中的孩子,不知等待着自己的是何等命运。
然而很快她便知道了。谷仓距长安东门不过数里,李承平的人很快占领了城楼,历经百年的斑驳青石之后布满了弓箭手,阿素被推在箭垛之前才发觉数十丈高的城楼下是银色的汪洋,大蠹在风中烈烈,上面赫然飞扬着鲜红的“魏”字,列阵之前,一人银甲黑马,虽是单骑,却气势如虹。
阿素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那人似有所感,凤眸蓦然射向城墙。
是李容渊。
他真的击退突厥,凯旋回城。
虽不过数月,阿素却觉已经年,泪盈于睫,虽有千言万语,她却后退一步,紧紧抿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相距甚远,李容渊却心有灵犀般,一下便辨别出阿素的身影。望见横在她身前的刀锋,李容渊似乎立刻明白形势,他淡色的瞳蓦然紧缩,接着燃起滔天的火焰,仿佛要燃烧一切。而他身后,千军万马似有排山倒海之势,顷刻便能将一切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