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页
华婕望着他模样笑了会儿,才转身下楼。
冰糖雪梨已经被放冷了,又不知喝的让人打寒,凉滋滋的解渴又降燥,对喉咙好,甜甜的还能愉悦心情。
盛了一碗给沈老师送去,剩下的盖好放回室外,华婕端着沈墨那一碗上楼。
少年瞧见她端着冰糖雪梨进门,很自觉的便从被子里拱出来,半靠着床头等喂。
一向强硬的少年,生病时忽然变得软萌,可真是太让人心软了。
华婕坐在床边,母爱泛滥,一勺一勺的喂他喝,感觉自己像在照顾小狗狗。
沈墨很配合的乖乖喝梨汁,凉凉的入喉,喉咙处烫烫的痛感瞬间被抚慰,他一口一口喝的停不下来。
一碗梨汁都喝完,他盯着碗里的几丫白梨直眼馋。
见华婕准备把碗端走,方才还柔弱无力仿佛根本端不动碗的他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抢住碗,自己捏着勺子,便将白梨送入口中。
煮软的梨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但对于感冒的人来说,却很喜欢这种罐头一样的口感。
嚼吧嚼吧都咽了,这才把碗还给她,又恢复虚弱模样,嗖一下钻回被窝。
华婕摸了摸他额头的手巾,还很凉,便坐回椅子上,继续背书。
背了四五句后,身后忽然传来少年嘶哑又虚弱的声音:
“我好像拥有了妈妈。”
他语气带着笑意,望着她的背影调侃。
这个老是占她便宜,想当她爸爸的少年,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真是不容易。
华婕转头扑哧一声笑,这孩子是烧糊涂了吧。
还想认妈。
可她笑着笑着就哭了。
望着他那笑容,总觉得可怜巴巴的。
想到沈墨长到这么大,做所有事情都要自己一个人,生病也从没享受过母亲的照顾,和女性的温柔。
她哭的更厉害了,嘴唇哆嗦,眼睛红红,剔透的泪珠子一滴一滴的啪嗒啪嗒落。
一瞬间,她看起来比沈墨这个病人还可怜。
“……”沈墨瞪圆了眼睛,他就跟她开个玩笑,她怎么哭了?
难道是他终于示弱,不逼她喊爸爸了,喜极而泣?
“喂!你这么一哭,跟我要死了似的。”他瞪着她,心里莫名有点痛。
她这样哭唧唧的惹他,对病号也太不友好了吧。
“呸呸呸!你这个霉气孩儿,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华婕破涕为气。
“童言无忌。”沈墨无力的笑。
“快呸三声。”华婕隔着被子戳他。
北方习俗,说了不吉利的话,要呸三声去晦气。
“迷信!”沈墨白她一眼,但瞧着她泪汪汪严肃兮兮的看着自己,终于还是屈服的开口:
“呸!”
“还有两声呢。”她举起两根手指,坚持道。
“呸呸!”他无奈。
呼出一口气,华婕噘嘴瞪他,缓过几息,又忍不住伸手拍他被子:
“睡一会儿吧。”
“嗯。”他望她一眼,便疲惫的合眼。
过了一会儿,少年呼吸平稳,似真的睡着了。
华婕侧头偷看他,忽而手痒。
蹑手蹑脚下楼,捞上画板就跑。
机会难得,她要画睡美人!
……
……
手中的4开纸张上铺满了铅笔忽轻忽重的线条,华婕非常细的打了底稿,甚至上了一层浅浅的素描调子。
少年的睫毛,重笔起,轻轻挑起收笔,一根一根轻盈又柔软。
浓眉微颦,显示着他的不舒服。
往日柔顺的短发被汗水打湿,在枕巾上微微卷曲,自然的铺洒,衬着少年毫无防备的睡颜。
铅笔底稿打好后,她将画板平放在床头柜上,捏着笔准备调色时忍不住踟蹰。
画人像她有自己的着色节奏,先铺肤色,再画其他。
可如今,其他颜色在她眼中都变得苍白,只有眼尾腮边因发烧而起的潮红,是那么的鲜艳。
终于笔随心意。
清水打湿面颊,朱红色抹过眼尾,在颊边轻缓踱拂,留下一滴一滴泅晕的潮红。
颜料干涸后,晕染开的红正如那些热彤彤的血丝一般。
收笔后,华婕看着画面上被铅笔细细勾勒的少年五官,高挺的鼻,鼻峰坚毅,一根一根交错着规整生长的剑眉,紧抿着的嘴唇,颌部线条,还有被她一根一根耐心描绘出的短发。
线条或弯曲或削直,每一根上都有粗细、轻重变化,只这个铅笔勾勒的轮廓,就已经展示出了骨骼的硬和皮肉的软,呈现了大部分的素描关系——也已然是个漂亮的让人想要驻足的美少年了。
颊边抹上红色后,苍白的铅笔素描人像一下变得妖冶。
那种诡异的病态更加鲜明,仿佛有一根手指勾动,尖锐的指甲轻划,随时会割断琴弦。
华婕望着这幅半成品,心也跟着被揪住了。
她想再调色继续画下去,可手中笔忽然踟蹰,总觉得任何一种颜色仿佛都会破坏它展现脆弱的那微妙平衡。
她望着沈墨病态的睡颜,抿着唇忽然伸出手指,轻轻触了下他洒在枕上的一缕发梢。
毛茸茸的。
再刚强的少年,再早熟,再强势霸道……他的头发也是软的。
华婕坐回去,提笔染色,用红色、橘色等暖色,勾勒了他面上潮红部分的细节——眼角的暗红,汗湿在光照下的亮色,红潮边浅浅的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