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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攀过那红墙绿瓦, 在地上拉出一道斜影, 将那宽敞的宫道斩开一截。
那高墙下的雪色银地上, 沈归荑提着裙子正在奔跑, 青丝被扬的向后掠去, 脚面击在地面上的啪啪声极其清脆。
脚下时有细小的石子碾过,痛的她不由得蹙起黛眉。
沈归荑跑的着急, 呼吸便有些急促, 她下意识将手按在胸口, 艰难的舒缓即将要断气的喘.息声。
她也不敢回头看,一路的向前跑去, 绕过几个弯道,那挂着“东宫”字样的泼金匾牌大门才显在眼前。
东门大门敞开着,里头的光色似乎要比平日更亮一些。
遇琮守在门外, 乍一看到沈归荑小跑着过来,视线往下一扫,随着那曳起的裙摆还能瞧见一截光着的玉足。
他仿佛被针扎一般猛地别开了眼,却忙不迭的要开头去拦沈归荑, “欸,三公主——”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风从身侧飘过, 而后那赤足踩在地面上的清脆声响便移到了身后。
“三公主——”他又抬高了声音再喊,听着倒有些刻意,似乎是想提醒什么。
江宴行这会儿刚从书房出来,随着他后面跟上来的,则是一位青年。
那青年一身靛蓝色长袍,鬓上只别了一根木簪,通身素雅,眉宇开阔,下颌略有圆润,英挺中又平添了一抹稚气。
这人是江宴行钦点的状元郎薛拙清,今翰林院修撰,江南人士,江宴行收到的那封盐商的密信,便是他送来的。
薛拙清母亲抱恙,便请辞了江宴行回乡望母,也正是在这回乡途中,发现了这江南盐商之事。
前些日子他刚回来,便赶上了春蒐,届时江宴行不在,他便并未来宫里见他,如今好容易江宴行得了空,便亲自来东宫拜见。
待商讨完要事后,他随着江宴行从书房出来,便要开口辞别。
可刚一张嘴,就听见前头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而后眼前的视线便闯入一抹粉色身影,只往他这边跑来。
江宴行尚还来不得反应,只是看到沈归荑提着裙子,眉头便略微蹙起,下一秒,那抹身影就直冲入了自己怀中。
少女搂着他腰的手极为用力,脸也埋在他的衣襟前,他甚至能感受到,沈归荑传递给他的身体起伏的弧度,以及搂着他的手臂微微的颤抖。
沈归荑这般焦急,更甚于冒失的模样,江宴行是头一次见到。
他尚来不及去思量,便抬手捂住了沈归荑的后脑,将她遮隐在了那宽大的衣袖下。
遂才看向薛拙清,他眸子冷淡,辨不出情绪,语气也无丝毫波澜,“余事明日再议罢,薛修撰可先行回去。”
薛拙清跟着江宴行也有一两年了,不管是从他亲眼见到的江宴行,还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太子殿下,两者其实倒也是贴合相符的。
这位太子心系国家,明理修德,又恤臣爱民,除了看着吓人一些,情绪也捉摸不透,其余的倒也极为人爱戴。
尤其是近日多少朝臣进言要纳太子妃,都被他一口驳回,其间也不少有送人的,也都被他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他一直以来对于江宴行”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印象,在今日这般情景下,彻底给打破了。
薛拙清连忙垂额,拱手作揖,他不敢乱看,便垂下了的眸子,可那视线下意识便落在了江宴行的脚边。
看到了那一抹浅粉色的裙摆,他即刻别开视线,“臣告退。”
他说的急,转身走的步子也急,不过眨眼,便出了东宫。
遇琮见薛拙清走了,便连忙将宫门给关上,又亲自与江宴行请示,后才离去。
待这院子只剩下了沈归荑和他,江宴行的手才从沈归荑的后脑落在了她的肩上,轻拍了两下,似乎是在抚慰一般,便听他淡道:“怎么了?”
沈归荑没应,只是搂着他的手臂加大了力道。
江宴行只觉得沈归荑今天有些不对劲儿,便扶着她的肩将她扯开,又强调了一遍,“嗯?”
被江宴行拉开后,沈归荑仍旧垂着脑袋,并不看他,额前的发丝被风吹的有些乱,玉簪上的流苏也嵌入了鬓间,江宴行便抬手把那流苏拨出,这才捧起了她的脸。
少女眼眶湿润,眼角还挂着一片轻薄的水色,鼻尖泛着淡粉,不知是哭过的缘故,还是被风吹的,那模样瞧着极为可怜。
江宴行蹙眉,脑海里却是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他方才只顾着去想沈归荑为何会突然过来,好似忽略了什么。
便捏着沈归荑的裙侧一提,江宴行这才看到那埋在裙底光着的踩在地上的玉足,脚趾小巧精致,周遭却染了一层尘泥。
他眉头蹙的更身,便不再说话,拦腰将沈归荑抱起,往寝殿里走,又去喊刘平乐,“打些温水来。”
刘平乐听了连忙应下,匆匆去打水。
江宴行把沈归荑放在软椅上,然后又拿了个矮一些的木敦子,将她的裙摆撩起,让她把脚放在上面。
他坐在沈归荑旁侧,看她眼角湿迹还未全然干掉,便抬手抹掉,指腹落下,轻柔的摩挲。
“怎么光着脚跑过来了?”江宴行问。
沈归荑一路跑过来,说不害怕是假的,她怕得要死。
故此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往东宫跑,生怕慢一些后面就会有人跟上来。
夜风刮过鼻息,吸气时便极为困难,脚心被硌的生疼,可她却不敢丝毫停顿,只想着再快一些,就能见到江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