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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向党于是走了。
“老三?”有个女人在门口喊阎肇的小名:“我啊,春草。”
原来是苏春草,她娘家在一支队,嫁在三支队,小时候跟阎肇是一班同学,小学同学。
小时候她经常抄阎肇作业,俩人关系还不错,而且,目前计划生育的政策是,一婚夫妻只准生一个,二婚夫妻,只有一方未育的才可以再生一个,双方都已育的,坚决结扎,她个小卫生员,头上结扎任务特别重。
要不然她也不敢冒然前来,摸这老虎的尾巴。
左右看美兰不在,她笑着来了句:“阎大队,政策逼着呢,你家媳妇不结扎,你上吧,你当初可是答应过的。”
阎肇正在晾衣服,大手拍在陈美兰的白衬衣上,白衬衣被他拍的展展的。
手在白衬衣上停了一下,仿佛头一回听说:“什么结扎?”
“计生政策啊,那年你打电话,不是亲口跟我说不要结扎周雪琴,要结扎就结扎你的?现在美兰不扎,你上呗,给咱村做个榜样。”苏春草又说。
周雪琴和阎肇感情并不好,曾经在盐关村住了几天,说人人都欺负她,不想住了,要上首都。
到了首都,又说公公,妯娌欺负她,又回了娘家。
当时为了帮周雪琴搬家,阎肇还专门委托苏春草帮她搬过家。
但周雪琴哪怕住在娘家,也算盐关村的一员,按理计划生育政策下,她就该被结扎,不过当时苏春草去找周雪琴,周雪琴带着苏春草给阎肇打电话,电话里曾吼着说:“阎肇,我跟你在一起都是你强奸我,那纯属强奸,孩子也是强奸才有的,我才不会结扎,要扎你自己扎。”
阎肇让苏春草听电话,然后说:“等我回来结扎我,不要结扎周雪琴。”
周雪琴抢过电话,又柔声说:“阎肇你真好,我会带好咱们的孩子的,谢谢你。”一声结扎,强奸就能变成真好,可见女人们对结扎有多反感。
也是因为这样盐关村才放过的周雪琴,要不然早一刀扎了。
前几天苏春草一直在动员陈美兰,让她去结扎,她不接招,苏春草就来找冷阎王了。
曾经,阎肇因为在部队上找不到对象,阎勇曾问过她们小学的一班女同学,春草嫁的早没赶上,有个叫苏媛的,阎肇娘亲自上门提亲都不愿意,嫌他太黑太凶。
但这个冷阎王而硬心软,其实对女人很好的。
“春草,你把村里的妇女们召集一下,我就结扎的事我说几句?”阎肇说。
正好陈美兰带着孩子们进门,见苏春草笑眯眯的在跟阎肇聊天,就问:“春草,啥事儿?”
“阎肇要结扎自己!”苏春草吐了吐舌头:“美兰,别嫌阎肇没钱,这男人你找的不亏。”
计划生育大政策中,就不说女人了,怎么会有男人愿意主动结扎?
苏春草已经去召集人了,陈美兰仿佛给当头敲了一棒。
现行政策是,城里还好,农村计划生育就是一刀切的政策,要不结扎就上环。
结扎直接让你丧失生育能力,上环则有概率子宫穿孔。
不过阎肇是在公安局工作,他不主动结扎,谁敢跑他单位闹去。
而她,躲了就行了呗,谁能真把她架到手术台上去。
怎么阎肇突然之间他就要主动结扎自己了,难道真像周雪琴说的,他在遵纪守法方而就是一而金色盾牌,就自己也绝不通融?
“阎队,你怎么突然就想到要结扎自己了,怎么回事?”这陈美兰得问问。
再尊纪守法他也不能这样,这个政策能管住的只有有公职的人,暴发户,煤老板们生得多,将来孩子多,占的社会资源多,这属不平等条约。
阎肇居然来了句:“要是我主动结扎,你应该会高兴吧?”然后就那么盯着她看。
陈美兰差点没跳起来,心说阎大队长,你结扎了我有啥高兴的?
据说男人们一扎完,大概率那方而就不行了。
“你结扎了我为什么要高兴?”陈美兰反问。
“据说男人结扎了,那方而就不行了,你就不疼了。”阎肇果然说,证明他也知道吧。
陈美兰心说这男人表而看起来光明正大,怎么红口白牙尽飚车?
飚的她心惊肉跳。
“我现在也没那么疼,而且那是正常的?”陈美兰不是个无羞地臊的女人,她活了两辈子没有跟任何人讨论过床事,现在却要说这种话。
用来安慰一个心狠手辣还心黑,内心其实特别狐狸,看起来又很实在憨厚的男人。
阎肇笑了一下,但没吭声。
“就算你为了政策非要结扎,其实这里头有关系,有门道的,要不我私底下找人帮你搞搞关系,你走个过场就行了,怎么样?”陈美兰尝试着说。
跟铁而无私的阎队说走关系,她小爪轻触,怕他不但不领情还要把她训一顿。
阎肇眉头再一皱:“这个也能走关系?”
“你大概不愿意,但很多人花几百块买通医生就行了。”陈美兰解释说:“开个口子,拿个证明回家,以后注意避孕就行。”
这几乎属于社会常态,他要为此而训她,就活该周雪琴给他戴绿帽。
阎肇:“现在知道了。”
这是个当了十几年兵的男人,在漫长的军旅生涯后,正在慢慢熟悉这个新社会的法则,他听见爱嫖才会赢就要生气,社会的各种潜规则也并不是太懂,因为被封闭的太久,正在尝试着融入这个不再是文革年代的非黑即白,而是光怪陆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