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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她没有一句话的重点落在过他身上。
“上课吧。”林跃唇角无意识往下捺,指节轻轻叩她的考卷,“你花钱是请人来讲课的,还是请人来聊天的?”
他的不高兴全写在脸上。南迦十分抱歉戳到他的痛处。不知不觉间她就没管住她的嘴,没管住她蠢蠢欲动的探究之心。
倒因此可窥见,他十分宝贝章遇宁,不仅尽心尽力来帮章遇宁代课,而且护得周周全全。
“噢,好,上课吧。”南迦目光垂落,瞧见投在桌面的他的影子,悄然失神。
他的声音经过三年时光的沉淀,比以前更好听了。流水浮冰般远近不明地飘在她头顶,拉扯无数回忆。
跟做梦似的。
这一年,她明知近在咫尺,却一直没去见的人,毫无防备地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她措手不及。
两个心不在焉的人,并未发现对方的心不在焉。
两个小时,似乎很短,又似乎特别漫长。
四点半左右,南迦送林跃离开书房。
客厅里满溢从厨房飘散出来的饭菜香。
南迦客套问:“林老师,要不要吃顿便饭再走?”
完全出于礼貌。每次她也对章遇宁如此礼貌相邀,章遇宁每次都礼貌婉拒。
怎料,林跃不按常理出牌:“可以。”
南迦:“……”
林跃将电脑包放进沙发里,人也坐下。
反应过来他没在开玩笑,南迦忙不迭奔进厨房交待林阿姨多备一个人的份。
折返客厅,南迦帮他新烧一壶茶。
方才在书房里,为了不遮挡视线,她的头发绑成马尾高高束脑后,现在也没松,林跃再次得见她白皙的后颈。
她后颈的碎发绒毛不似从前堆积,是故他第一次发现,那儿有一颗淡淡的褐色小痣,映衬于她如雪的肌肤,平添一分道不明的纯欲。
对于“纯欲”两个字的跃上脑海,林跃感到不适。潜意识里认为不该将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因为这个词之所以会存进他的词汇之中,源自于男生宿舍里熄灯后的某些夜间话题,他虽不曾参与过,但在所难免入耳只言片语。
“红茶不适合凉饮,别喝。”南迦伸手夺走他送到嘴边的杯子,新沏一杯滚烫的换到他跟前。
林跃眼神微动,目光飘向先前那张合影:“那是你爷爷?”
南迦随之望过去:“不是,是我外公。”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虽然目前他涉足过的仅客厅和书房,但林跃见不到其他人居住的痕迹,处处只感受得到她的影子。
他的细心令南迦有点招架不住。她解释:“我复习需要一个绝对安静无干扰的环境,所以自己单独住,不和我爸爸一起。”
她身体往后瘫上沙发背,一副伤脑筋的神色:“这回如果再考不上,我可不能再赖给客观原因了。真就是我太废物。我也只能认命,考到哪所学校去哪所。”
“不可能考不上。”林跃剔透又淡漠的眸子里蕴着笃定。
南迦仿佛见到当年那个拽逼同桌,不过那时他的傲气是自信,现在他的傲气是信她。
她失笑:“嗯,你今天教了我一节课,为了不辱没你的名声,我也得考上。”
他在他们计算机系被称之为“跃神”,她非常清楚。
只听林跃说:“我会和章遇宁商量,以后你的课全部我来上。”
章遇宁接下来根本没空兼职,本就打算找个人接手,但还没合适的人选,所以今天他临时紧急救场。
南迦怔忡:“你?以后?都来?”
林跃下颌线微微收紧:“……你认为我不合适?”
南迦理应马上否认,可她愣是没有。
章遇宁在电话里跟她道歉时她其实还庆幸可以顺势结束这段她有意为之的师生关系,不用自己另外想办法。
却偷鸡不成蚀把米,把拽逼同桌给招上门。
拽逼同桌还特别主动地想帮她。
“你等一下,我看个消息。”南迦脑子有点乱,信口中断和他的交谈,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看消息不假,微信里确实刚刚进来新的语音消息。平时家里就她一个,当下她也一时没多考虑,习惯使然直接点开。
“南迦,你今天补课结束了是不是?我现在出发去你那边。老样子六点没错吧?”
南迦掐灭不及。虽然内容没什么,但外放出来终归尴尬。
南迦便聊起:“焱辉你还记得吗?他和马川以前坐我们前面。他也考来北京。现在是第二外国语学院的学生。”
不用她说,林跃已经辨认出张焱辉的声音。高二文理科分班之后,他鲜少在学校碰到张焱辉,但他记得张焱辉。
他黑色的眼瞳幽微:“你们一直有联系?”
“没有。”南迦边给张焱辉回复消息,边回答,“他来北京之前才重新联系上的,他来北京之后我们偶尔约出来叙叙旧。”
“然后到现在?”
“是啊。”
“那……其他人呢?”林跃的声音里克制着某种情绪,“考来北京的不止他一个。”
她当然知道。南迦抬眼,短促笑一下:“嗯,还有黄卉。然后今天遇到你。好巧,除了马川都聚齐了。”
是除了我,其他人你全了解得一清二楚——林跃心道,嘴角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