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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师悯慈死去的那一刻,你的记忆便该全部恢复了吧。”青溟神木看向澹台莲问道。
澹台莲垂眸不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师叔怎么会和我一起重生??他又怎么会消失……”
“那么你又为什么会稀里糊涂地凭空重生?而不是继续封印在震海柱里和震海柱中那些邪魔们斗地主?”
青溟神木斜睨了曲遥一眼,神色冷然问道。
小童身旁的震海柱高耸入云,其上的花纹如同活了上亿年的活物一般,诡异又扭曲,浩荡而森冷。
只这一句话,便直击曲遥的天灵盖。曲遥颤了颤,猛地反应过来,看向怀中虚弱无比的澹台莲。
那一瞬间,曲遥想到了什么。
一个几乎是不可能却又万分明晰的答案涌入脑海之中。“师……叔?”
曲遥不敢置信地哀哀唤了一声。
风吹起澹台莲发尾那一点纯白色,绝世的青年微微睁开眼睛,颤颤着伸出手,绽开睫羽,抚向曲遥的侧脸,深邃如万丈深海的眼里,全是贪恋。
“我……在。”
澹台莲苍白的双唇中吐出两个字。
那青年本不善言辞,就连荤段子也听不得,稍微调侃些的话他听了便要脸红。
澹台莲嘴笨,只会反反复复说些相同的安慰的话。
只这两个字,曲遥不知听了多少遍,听了多少年。
“三百年前,孽畜曲遥窃走殒生玉,更是欺师灭祖,非礼其师叔玉清尊者,而被挑断全身仙筋,判处海浮屠之刑。”
青溟神木微微阖眼说道。
“行刑前一夜,玉清尊者只身一人去静肃庭陈情,试图祈求仙宗大宗主谢景奕更改判决,却不料谢景奕下流污秽,觊觎玉清尊者已久,玉清尊者险遭玷污,险些被谢景奕破了金身,却被其弟子宋春水撞破。”
“而后,谢景奕为灭宋春水口,将其暗算至重伤,扔下山崖。”
曲遥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口溢出,青年浓密的剑眉凝在一起,曲遥死死抓紧澹台莲,无与伦比的恶心和愤慨在那一瞬间倾泻而出。
澹台莲察觉到了曲遥情绪的激烈,他并未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握住曲遥冰冷的手,与其十指紧紧相扣。
“然而最终,海浮屠之刑的判决未被更改,行刑之后,那清誉被毁、躯体已残的师叔,试图在最后关头劫法场,最终未果——”
“那孽畜的师叔,便随他一起,投身跳入震海柱的滚滚铅水之中。”
“化为尘烟。”
仙骨消弭,仙身尽毁,修为皆失,魂身分离。
“不……不是的……不可能……”
曲遥仓皇地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他哆嗦着,双手扣在耳朵上,浑身都在发抖。青年死死抱住澹台莲残破的身子,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为什么我在震海柱中从没见到过他?!他既然跳入震海柱,那么魂魄总该——”
曲遥大声质问,可突然间他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一般,他身子一个震悚,再没有说下去。
“你们也许忘了,震海柱,本身就是这现世上最强大的法器。它能镇住整个东海的蛟族,能够封印如此之多的邪魔,这根柱子本身就是超脱天道的存在。”
青溟神木的眼睛突然变成赤金色,那眼里泛起可怖而冷然的,宛如来自上古地狱的眼神。
“这根震海柱,是有生命的。它一直妄图侵占吸收那些精纯的修仙之人的魂魄。澹台莲在投入震海柱后,便已和这根柱子达成交易,那便是——”
“以澹台莲修行多年,精纯至极的魂魄为代价。”
“将你救出来!!”
海风呼啸,海风拂过凹凸不平的震海柱,发出阵阵诡异的裂风声音,像是上古妖魔的嘲笑,嘲笑着柱前一个个情深入骨,脱不开红尘束缚,卑微如蝼蚁般愚蠢的人类。
曲遥浑身一个震悚,他看向澹台莲,可他师叔只是轻轻握住了曲遥的手。
谪仙嘴角泛起一个安慰的笑,他摇了摇头,眼神仿佛在告诉他,别怕。
“你在这震海柱中被困了三百年,震海柱一共给了澹台莲三次转生之机会,每隔一百年,澹台莲便与你重生一次,每一次重生,他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拯救你,让你脱离歧途,免遭海浮屠之酷刑,不受魂魄拘禁之苦。”
青溟神木轻声道。
“可惜,三次全都失败了。”
青溟神木继续对曲遥道:“每次失败之后,你的魂魄都会再一次回到震海柱中,并失去这一世的所有回忆,这期间你一直在不停重生。你以为你被关了三百年,其实那些不过是记忆的假象。”
“而澹台莲却因与震海柱交易的缘故,不会丧失全部记忆。但他依旧要承受每一次失败的后果。”
“那便是极强烈的反噬。”
“反噬乃是他违逆天时的诅咒,他浑身的血液会如岩浆一般侵蚀肌体,骨骸生出尖刃割削血肉,每时每刻都沉浸在剧烈的痛苦之中……反噬不仅会侵吞他的仙身,更是会侵吞他的意识,连带记忆……所以澹台莲的记忆到这一世时,关乎前三世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一些残存的片段。”
曲遥的喉结颤了颤,他死死抱住澹台莲,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
“前三次皆以失败告终,结局都是曲遥惨死,直到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