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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喃喃道。
“若之后真有什么报应,因果,罪业,那自有我担着,只要有我在一日,我就定然会护着阿琅,母亲不用这般担忧。”
年轻的太子细心地替因为高热而汗湿了鬓角的季雪庭擦去了汗珠,说话时神色温柔,语气却是那般庄重。
见他如此,贵妃顿了顿,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轻声道:“见你们兄弟这般相亲相爱,自然是……自然是极好的,我确实是放心的。”
…………
【我听说,这位太子最后倒确实应了自己先前的允诺——所有因果罪孽皆由他一人承担,季仙君应当也是知道的吧,最后是他替你进了祭天台,千刀万剐,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他之所以会落得那般下场,完全是为了你啊。理国国师让他用晏家少主的仙根来替你续命,他就真的寻来了那仙根。而你天生孱弱,心疾病入膏肓,之所以能活下来,也全靠了你的好皇兄当初为你做的布置……】
【季仙君,你的太子哥哥确实是心甘情愿为你做到这般田地,可是……】
渐渐的,那怪物尖锐的声音逐渐转变为了三千年前戾太子低沉而温柔的嗓音。
一双泛着微青的惨白双臂慢慢地自季雪庭身后环绕而来,一点一点箍紧了季雪庭的胸口。
潮湿腐朽的乱发,散落在季雪庭的颈侧,冰冷的吐息打在他的耳畔。
“可是,阿琅,我是真的不放心你。”
戾太子轻声絮语。
“我想回来,你是希望我回来的对吗?你记得我,一直都记得我……”
季雪庭缓缓地侧过脸,对上了死人浑浊发白的瞳孔。
之前一直在他面前窜来窜去,因为无法汲取到季雪庭情丝以至于面容模糊,宛若一摊泥浆的注生娃娃,此时已经慢慢凝聚起了清晰的模样。
它正在一点一点变成季雪庭记忆中那个男人的样子。
“你跟凡人不一样,你不会让我变成那种恶心的东西,我可以借由你的身体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
它喃喃地冲着季雪庭说道,与此同时,某些蠕虫一般细长的肉须慢慢探伸出来,企图钻入季雪庭的身体之中。
只可惜,下一刻,它们便被人简单粗暴地直接扯了下去。
“这我可不太确定,毕竟最近缠上我的东西通常都很邪门。”
季雪庭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直接将那些肉须碾成了黏液。
而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凌苍剑白虹一般划过伏趴在他身后的人形怪物的脖颈,须臾之间便把那已经渐渐成形的“戾太子”切成了无数崩落的肉块。
一阵凄厉尖锐的婴儿啼哭瞬间响起。
肉块掉在地上,表层的血肉迅速地褪去,露出了内里的木胎,而那哭声正是从那已经渐渐活过来的婴儿口中传出来的。
季雪庭垂眸望着那木胎,没有丝毫犹豫抑或是心软,剑光一闪,那好不容易得了活气的娃娃瞬间化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摊。
哭声戛然而止。
随着娃娃的彻底死去,一阵混杂着腥臭与浓烈线香味道的风倏然刮过林间。
季雪庭持剑戒备,待到风声渐渐消失,再看面前——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条最普通不过的林间小道。
而若有所觉,猛然回头看向自己身后,季雪庭便发现之前诡异莫测的村庄,正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
至于他前面不远处,则是几棵歪七扭八,形态诡异的大树,扭曲的树根之间,正缠绕着一间已经半坍塌的小庙。
“……”
季雪庭面无表情,径直踩过地上那摊血肉上前。
先前那声势浩大,热热闹闹的祭神的队伍就像是一场幻觉,如今早已不见踪影。
树林,破庙,月夜,俱是一片寂静。
季雪庭几步便来到了庙前,破败的庙门早就已经变成了两片腐朽的木板横倒在地,狭小的庙宇中,一个男人听到动静,当即回过头来望向季雪庭。
“季仙君?!”
鲁仁一看到季雪庭,发出一声惊叫,急急冲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你究竟去了哪里?!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为什么你和天衢上仙忽然就不见了——”
“什么?”
季雪庭一怔。原来方才一路□□到此,众人倏然散去,而鲁仁一回头,就发现天衢和季雪庭都已经不见了。
他在庙中呆了片刻,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寻找时,刚好就看见季雪庭从林中走了出来,顿时激动不已差点没哭出来。
然而,天衢此时依旧不见踪影。
季雪庭心中微微一沉,但却不动声色,只是泛起了习惯性的浅笑安慰起了鲁仁:“无事,只是遇到了故技重演的小东西,又弄些无聊的伎俩来浪费我时间。鲁仙君不必担忧,你先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看看天衢上仙他——”
“阿雪。”
就在此时,庙外忽然摇摇晃晃走来一个惨白身影,正是跟季雪庭一同不见的天衢。
鲁仁连忙回头,正好看见天衢站在庙外泫然欲泣地凝望着季雪庭。
“你刚才……我找了你好久,好久。”白发仙君眼神涣散,口中轻声絮语。
“哎呀,天衢上仙,你没事吧?哎呀,你来得正好,方才季仙君还说要去找你呢,这不巧了,刚好大家又碰上了,只要待会儿大家戒备着点,应当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