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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钦看了看自家妹妹,又将目光落在了父亲甩过来的话本子上, 轻瞬了瞬目,旋即轻应了一声,对父亲道:“父亲说这话本子吗?是我买给棠音的。”
棠音听他那么说, 愈发着急,蹙紧了眉想要解释,却灌了一口的冷风,忍不住以帕掩口咳嗽起来。
沈钦伸手轻轻给她拍着背,从善如流道:“父亲不必动怒,儿子这便去祠堂里跪着。”
沈厉山见他如此坦荡,毫无疚意,愈发心头火起,只怒斥一声屡教不改,又厉声道:“跪完祠堂,再将我书房里中的道德经拿去誊抄百遍!也好教会你该如何为人兄长!”
说罢,他气怒之至,重重拂袖而去。
棠音这才喘过气来,正想抬步追出去,却被自家哥哥轻轻带住了袖口:“抄完那屉子书之前,父亲不许你出府门,可是忘了?”
这须臾的功夫,沈厉山已出了相府正门,眼看着是追不上了。棠音只得拽着自家哥哥的官服袖口焦切道:“哥哥,明明不是你做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认下?你这都跪第三回 了,还有这一百遍道德经,什么时候才能抄得完?”
“就当是温故而知新了。”沈钦顺手将她歪倒的发簪扶正,轻轻插入她的发间,笑道:“都快及笄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莽莽撞撞的?”
棠音抬手捂住自己的发簪,秀眉轻蹙:“这都什么时候了,哥哥还在取笑我。等父亲回来了,我便去将这件事说清楚,求他收回成命。”
沈钦拿她没法子,卷起手里的话本子,轻点了点她的额心,笑问道:“你要怎么说清楚?”
棠音看到他手里的话本子,就觉得脸上发烫,忙伸手拨开了,低声道:“我会想法子的。若是真的想不出法子来,我就一口咬定是自己买的,任父亲怎么问也不改口。”
沈钦忍不住轻笑:“那岂不是显得我更教妹无方了?”
棠音愣了一下,正苦思冥想着该如何回答。却听沈钦又笑道:“伸手。”
棠音不知其意,但仍是听话地抬起手来,手心向上放在他跟前。
旋即掌心里微微一重,却是那沈钦将那本话本子交给了她。
“收好,这回可别再让父亲看见了。”
棠音手里拿着那本话本子,一时间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面色红成一片。慌乱之间看沈钦似乎要走,忙提着裙裾追出去几步:“哥哥要去哪里?”
沈钦的步子停了一停,只笑道:“去见见列祖列宗。”
*
清繁殿内,静谧无声。
服侍的宫门人都被屏退,唯有徐皇后母子隔着一张紫檀木小几,相对而坐。
徐皇后素手微抬,亲自提起几面上的玉壶,往杯盏处微微倾斜。水线自壶嘴中泄落,坠于同色玉杯之中,不多不少,正好是与杯中凤尾平齐的高度。
“衍儿可知道,本宫今日唤你过来是为了什么?”杯中的热气往上蒸腾,模糊了她那张雍容的面孔,看不清神色。
小几对面,李行衍微垂首,恭敬道:“儿臣不知。”
徐皇后轻轻‘嗯’了一声,慢慢端起了茶盏,以盏盖轻撇着浮沫,语声平淡:“本宫是想问问,你何时变得这般沉不住气了?”
李行衍仍旧是恭敬:“儿臣不知何意,还望母后明示。”
徐皇后抬目看他一眼,将手中的茶盏搁下,汝瓷的盏底磕在坚实的案几上‘嚓’地一声,令人心悸。
“本宫说过,无论你心中如何想。沈相嫡女都必须是你的正妃,在众人眼中,在她心中,你们也必须是两情相悦,互相倾慕。”
“可你是如何做的?”
李行衍眸光抬起:“儿臣一直是按母妃交代的做。”
“一直?”徐皇后凤目轻抬,眼底无半分笑影,如结霜雪:“本宫千方百计为你铺平道路,你却毫不珍惜,如今还敢与我说一直?”
她看着李行衍,启唇道:“好,那本宫说一句,你答一句。”
李行衍握着茶盏的手指收紧,仿佛不觉烫一般,好半晌,才垂首应道:“是。”
“花朝亭中,你是否令沈家嫡女等了近两个时辰?”
李行衍皱眉:“那日……”
徐皇后眉眼更冷:“是还是不是?”
李行衍唇角微微绷直:“是。”
徐皇后又问:“沈家嫡女不悦离去后,你是否让人不必理会?”
“……是。”
徐皇后一双凤眼定定地看着他,语调微显凌厉:“就在当日,沈家嫡女在宫道旁遇见李容徽。送他回宫,为他延请太医,之后与他多有往来,你却全然不知的。是还是不是!”
李行衍握着茶盏的手指愈发用力,显出青白的骨节。半晌后,却仍旧是自喉咙深处生生挤出一个是来。
徐皇后厉声道:“这便是你说的,一直在按本宫交代的做?”
‘咔嚓’一声,李行衍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微烫的茶水与碎瓷一并溅出,落在他的手背上。一时间青碧色的茶水混着鲜红的血液淋漓而下,触目惊心。
李行衍并不觉得疼痛,只强压着心底升腾而起的怒火,压得语声都剧烈发颤:“母后认为儿臣是什么?”
“儿臣是太子!不是取悦于人的娼/妓!”
“为何非要低三下四,曲意逢迎的去取悦一女子?为何非要借着女子的裙带攀上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