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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华贵的月华色鲛绡罗裙,乌发绾成精致的发髻,以三对排簪一支步摇妆点,而自己送他的那支红珊瑚簪子,更是簪在最显眼处,衬得一张本就柔白如玉的小脸,愈发妍妍如海棠初开。
李容徽的目光停住了,良久没有移开。
暖和色的光晕柔化了彼此的轮廓,落在小姑娘面上,薄薄如月色般的一层,像是隔着一层纱幔,也像是隔着迢迢两世。
随着棠音韶华初成,她的容貌,也一日一日地接近前世他记忆中的长相。
像是守着一朵棠花慢慢开放一般,既欣喜,又不安。
怕有朝一日睁开双眼,发觉自己仍在边关。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对棠音的执念所化的一场大梦。
他默了良久,缓缓抬手,覆在棠音的面上,感受着掌心里小姑娘面颊柔软而温暖的触感。
感受着这一份梦境中没有的真实感。
“李容徽?”棠音有些担忧他蹭花了自己脸上的胭脂,便轻轻唤了一声。
而李容徽也醒过了神来,轻收回了手,嗓音微哑:“我方才看过了,上房隔间内有浴房,你先去沐浴吧。”
沐浴……
棠音瓷白的小脸上立时又落了一层红釉,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领口,慌乱道:“可,可我们没有换洗的衣服。”
她说的,是我们。
毕竟李容徽这身上又是尘又是血的,总不能再穿回这一件。
“你先沐浴,我出去给你找衣服来。”李容徽将她的赧然看在眼里,也不为难她,只轻笑了一笑,很快便自上房里出去,踏入夜色,不见了身影。
这一路躲过巡城的兵丁来到客栈,棠音也知道了他身手不凡,并不担心他会被人抓住。唯一担忧的,只是他身上的伤势。
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离开,房门也被细心地落了锁,她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于镜前坐下,一点点将自己发上的簪子步摇取下,又将脸上的妆容细细卸去。
待这一切做罢,李容徽仍没有回来,而夜已浓沉,渐有困意上涌。
棠音无法,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步进了浴房。
幸而浴房除了槅扇外,还有一道屏风隔着水汽,也好不令人一览无余。
因已是夜深,浴房中已经放好了现成的热水,倒也不必再唤小二过来。
棠音心下微松,将槅扇掩了,又将热水倒进了浴桶里,这才犹豫着,缓缓伸手解起了衣上的玉扣。
半臂,外裳,罗裙一件件从她玉白的身子上褪下,被轻轻挂在玳瑁屏风上。
直至最后一件小衣了,棠音才迟疑了一下,屏息静听了一瞬,听得上房内仍没有动静,李容徽还未回来,这才微松了一口气,将最后一件小衣褪下,一同挂在屏风角上。
继而,抬步迈进浴桶,将身子沉入水中。
她以澡豆细细沐过周身,将身上自李容徽那沾染的血腥气与他身上清冷的雪松香气尽数洗去,这才轻挽起在水中沉浮如藻的乌发,想着先以布巾绞干,免得弄湿了衣物。
刚想自浴桶中起身,却听槅扇被人轻轻叩了几叩,外间传来李容徽熟悉的嗓音:“我寻了几件衣服,也不知是否合适,你先试试吧。”
棠音一听,刚站起一半的身子立时又沉回水中,只露出一张被热气蒸得嫣红的小脸,好半晌,才小声开口:“你,你替我放在屏风上。”
李容徽应了一声,旋即便是浴房的槅扇被开启的声音,似乎是他抬步进来了。
棠音更是紧张到了极处,双手抱着肩,一颗心更是跳得如擂鼓一般,也不知道是赧然还是慌乱。
幸而李容徽没耽搁太久,只是顷刻的功夫,身后的屏风上轻轻一阵响,便有七八件女子的衣裙云朵一般轻容地覆在其上。
“那我先出去了。”李容徽低醇的嗓音在热气中听起来微有些喑哑,似乎也有几分局促。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槅扇重新合拢。
棠音又等了一阵子,见李容徽没有再进来,这才敢小心地自浴桶里出来,匆匆以布巾绞了绞发,看也不敢看,只随意从屏风那一堆衣物中拿了几件下来。
里头无论是小衣还是半臂,还是女子的罗裙,不一而足,甚至还都是她素日里喜欢的穿的样式,也不知如今都入夜宵禁了,他是怎么弄到的这些。
棠音有些疑惑,但时至如今,也没有旁的选择。便也只能试探着往身上穿,令她更为讶异的是,虽说比不上王娘子量身定制的衣服,但这些衣裳穿起来,倒还算合身。
李容徽是怎么知道她的身量尺寸的,难道——
她赶紧摇头,红着脸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又迅速将身上的衣衫整了一遍,将换下的衣服放在了衣箱中,这才低垂着小脸走出了浴房,轻声道:“我洗好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那些衣服,你是从哪里寻来的?怎么,怎么连小衣都有——”
不会是又闯了哪家女子的闺房吧——
李容徽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道从浴房里取了干净的布巾,一道轻声回答她:“进了一家成衣铺子,随手拿了一些。”他说着,抬手以布巾轻轻绞着棠音方才慌乱之下未完全绞干的长发,柔声道:“我留了银钱的。”
原来不是闯的闺房——
棠音这才放下心来,微红着小脸将自己的长发从他手里抽出来,接过了布巾小声道:“我自己来便好,你快去沐浴吧。夜都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