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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心里早已破碎的念想又被这一星火苗骤而点燃。
“若是家世清白……”
娘娘思忖着开口,却又立马晃晃脑袋改了口:“只要不是贱籍奴籍,恒儿真心喜欢,姑娘家也是真心相待,也都……不是不能商量的。”
前朝也不是没有出过歌女封妃,美人登后位的事情。
陈夕泽还维持着刚刚低眉拱手的姿势,眼角一垂。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皇后娘娘对儿媳妇的要求这么低!
再想他们九殿下那个情况,如今倒也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虽是侯府的婢女,但谢小姐看上去是个好相与的,只要好好商量,脱了奴籍也不过就是一句话一顿饭的事情。
于是便舔了舔嘴唇,道:“娘娘放心,是个家世清白的姑娘,出身靖勇侯府,想必见识不俗。”
“靖勇侯府?”皇后娘娘眼瞳一动。
若是在外人看来,靖勇侯府的嫡女大小姐是襄王妃,而九皇子却只看上一个小丫头,未免在地位上就矮了襄王一头。
可皇后娘娘却展露笑颜:“也好,也好。”
靖勇侯护国封疆,乃是齐国栋梁英雄;侯府的谢小姐也是气度不凡,一举一动皆彰显大气;如此环境中,就算是个小丫鬟,也一定品格优良,不比一般的闺女差。
皇后娘娘搓了搓手掌,悬着的心安下了几分,虽不是十全十美,但也基本还算满意。
复又对陈夕泽笑了笑,伸手道:“小陈将军快坐下,本宫还要好好谢你呢!”
“不敢当不敢当。”陈夕泽连连推辞,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皇后又立马吩咐人,将她的妆奁中一对小巧的碧玉耳坠取来,叫人给九皇子送过去。
陈夕泽看着娘娘这样吩咐,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他的木头人。
皇后略尴尬笑道:“恒儿这孩子性子直,怕是不知道怎么讨姑娘家欢心。也是巧了,我这里许是也就这么一对小物件是你说的那姑娘能用上的。改日若是能行,让恒儿把那姑娘带进宫,给本宫瞧瞧,到时候再赏些,也合规矩。”
天地可鉴,皇后娘娘只赏了这么个坠饰,绝对不是因为小气!
陈夕泽看着皇后眉眼弯弯的样子,只点了头:“末将遵命。”
此刻月色如水,泻了一地银辉,陈夕泽坐在院子里吹够了冷风,满脑子都是他就这么把他家殿下卖了的事儿。
九皇子看到皇后送来的那对耳饰应当就能明白的吧?
应当,不用再告诉殿下他都跟皇后说了些什么吧……
殿下冷淡的目光怕是比腊月里的冷风还冷,陈夕泽裹紧了衣服打了个哆嗦。
不说了!
他望着那轮盈满的白玉盘,单方面下了决定。
*
于是这一日九皇子刚回宫,便见母后身边的姑姑送来的一个小盒子,描金的匣子,盖子中心还镶着颗小小的红玉。
“这是什么?”
姜之恒接过来打开,见里面躺着一对素净小巧的碧玉耳饰,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万分疑惑地看向来人:“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个男子,母亲送来这么个女儿家东西是做什么?
况且看这精美的匣子,怕是比里面的耳坠还要贵重些,这般本末倒置又是哪般?
来的姑姑一脸笑意地传达皇后旨意:
“娘娘说了,九殿下若是想,便不必顾忌那些礼法规矩,放手去吧,这便是娘娘赏给那姑娘的。”
姜之恒宛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惊得话差点都说不利索:“母后她,她……知道了?!”
复又如醍醐灌顶一般,这才想明白此话含义:
“不……不不,母后她,竟也同意吗?!”
姜之恒好不容易才捋直了舌头,握着那小小的匣子如获至宝,仿佛获得了某个至关重要的首肯,目光急切地看着来传话的姑姑。
姑姑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也算是看着九皇子长大,从没见过这孩子这么心急殷切的模样,便点头笑着道:
“娘娘说,靖勇侯府一门皆是忠勇之士,九殿下若是真心喜欢,姑娘也真心相待的话,剩下的便不用忧心,自有娘娘向陛下求个旨意。”
九皇子深吸一口气,惊喜已从眼底浮上来,藏也藏不住。
听见说靖勇侯府,便更是确定了母后真的知晓了此事!
并且,母后愿意支持他!
姜之恒拼命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掐了自己一下,才知道这真的不是梦。近日连番梦魇,今日竟真的成了一桩美梦!
姑姑瞥见一向清冷自持的九皇子这般小动作,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堆起:“殿下如今可安心了。”
姜之恒终于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在姑姑面前有些微失态,面上微红了两分,又千恩万谢地亲自将姑姑送出殿。
这才转身一闭眼双手掩了门背靠门栓,可是不断上翘的嘴角却怎么也不受控制。
最终任由他去,在殿中笑出了声。
而后万分珍惜地抚着那描金的匣子,伸出一根手指细细描摹着面上的花纹,小心翼翼地将盖子打开。
小巧的碧玉耳饰如今仿若价值连城的珍宝,在手中映出碧色的微光。
姜之恒如同跋山涉水前来朝圣,最后终于见到梦中神明的信奉者,将匣子捧至唇边,落下一个轻柔而虔诚的吻,仿佛透过这匣子一吻便吻到了那个明媚姑娘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