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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传杖,执行的时候多半是身边的人监看,至于如何揣测圣意,下手该轻还是该重,则全凭身边宫侍一句话。
襄王殿下素来得宠,皇帝忽然下旨斥责,便是再借给大太监几个胆子,他也不敢真叫人着实把板子打下去。
皇帝揉了揉眉心,满心疲惫:“瞒天过海,只手遮天,好啊,做得很好……”
太监两股战战,冷汗涔涔。
“既然到这一步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朕说吗?”
逼至宫前,必然是有要事,比如传位诏书,比如安抚臣民。
然而姜思南却摆手笑了笑:“父皇就没有什么话想问儿臣的吗?”
见他志得意满的模样,穆宁皇帝心知大势已去。
若真是乱臣贼子,起于乡野的杂军师出无名,便算不上名正言顺。他日正军千里勤王,亦可颠覆。可眼前的人是素来得宠的襄王,多年的恩宠,早已让他成为众臣工心中不二的储君人选。
更不要说此时边关开战,内忧外患。
皇帝叹息道:“你把老九怎么样了?”
“九弟骁勇善战,兵法战阵惊才绝艳。”姜思南转眼抚上腰上长剑,夸赞完后语气急转直下,“可惜北境流民集结,九皇子治理不当便意图谋反,纠集匪类和逆贼盘踞北境,儿臣早已经调了西北驻军围剿,为免父皇伤心不忍大义灭亲,这才封锁了北境的消息。”
姜思南在剑柄上轻弹手指:“此刻,怕是已经被戮杀在北境战场上了吧。”
穆宁皇帝缓缓垂手,看不出任何表情。
宸心殿一时间寂静非常,父子二人无声对峙,只剩下一个跪在一旁的大太监瑟瑟发抖,不敢起身。
“外面的叛军……”皇帝面无表情地起了半句,又悄无声息地消了音。
襄王既然连西北驻军都能调动,想必朝中早已有了不少倒戈的大臣。兵权既已拿下,外面的军队便可随意调遣。
“不错。”
姜思南慢慢地将剑收回剑鞘,“还要感谢父皇那一纸诏令,南方的这支苍龙大军早就到了城下,就等这么个机会。”
皇帝忽然醍醐灌顶,颓然坐回龙椅中。
原来所谓的叛军攻城,这最后一道行动的诏令,竟然是自己亲口颁下的。
将西方驻军派往北境支援,调遣中部南部驻军入京郊——无论是九皇子所在的北境被“围剿”,还是如今京城被围困,全都是师出有名,谨遵圣旨!
“你!你……”真相大白,穆宁皇帝像是忽然老去,撑着身体坐起,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思南上前安抚地为皇帝顺气,轻声道:“父皇别急,可别气坏了身体。”
纵有天子威仪,此刻也已经穷途末路。穆宁皇帝只得看着年轻的襄王殿下往后撤了半步,双膝落地,以一个继任者的身份向他行了最标准不过的大拜之礼。
而后起身轻笑道:“请父皇写下传位诏书。”
皇帝抬眼侧目,声线微弱,面色苍白道:“诏书,早已在朕寝宫床下压着。”
姜思南猛地抬头,忽而睁大了双眼。
*
谢临香一路疾行,仗着此时时机特殊自己轻功又好,在宫中一路飞檐走壁,直直奔着椒房殿的方向去。
谁知刚见到檐牙一角,还未来得及靠近,便在数丈之外与一个身着轻甲、短衣箭袖的男子勃然遭遇。
谢临香只剩一柄短刃,情急之下只得举起短刃相对。电光火石之间与男子擦身而过,却被忽而挡住。
“小姐,是我!”
这声音七分熟悉三分陌生,谢临香陡然回身,愣了一愣。
男子站定,摘了面上巾帕对上了她的视线。
谢临香一时惊愕,仿佛梦游一般,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呆呆道:“步,步……子慕先生?”
男人手臂结实,身形笔挺,正当将军壮年,赫然便是先前那位大隐隐于市的靖勇侯副将步飞尘——子慕先生。
步将军面容松缓,逆光中笑出了一排白牙:“看来小姐认得末将。”
“我……”
上一世确与此人相熟,待他如兄如父。但是此世在九皇子介绍他们见面之前,他们根本就还是陌生人。
就是此刻,他在自己的认知中也应该是一个挥洒笔墨的隐士罢了。
可此刻步飞尘却自称“末将”。
谢临香深吸一口气:“是。”
父亲书房中有过与将军来往书信,也有将军画像。
谢临香已准备好这套说辞。然而步飞尘却没再追问,不过点了头摸出腰间腰牌道:“今日事出紧急,椒房殿末将已安排好了,不会有偏差,小姐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他手中拿着的是九皇子的腰牌,今日步飞尘穿着的正是巡防营的服饰。
原来九皇子同子慕先生并非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姜之恒早就知道步飞尘的身份,步将军也早就为九皇子所用了。
谢临香缓了口气,又道:“陈夕泽呢?”
“巡防营只一小队人入了宫,陈统领大约是被襄王的人拦住了。不过小姐放心,这一小队人都是精兵强将,不会让人伤害皇后娘娘的。”
今日事起突然,还是在早朝的时候起的消息,在此之前巡防营却已经听到了风声,将入宫的一队人换成了精兵。
谢临香悟道:“你们已经联络上姜之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