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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曾经被战舰挤满的星域已经清静下来。
联邦军队的攻击停了,盯着断舰的残骸无声地漂浮在宇宙中不知多少战士心潮澎湃,仍旧沉浸在突如其来的胜利中。
艾玛吁了口气,身心都放松了下来,笑着看向舰桥中央的人。
艾玛以为那个人也会跟他们一样喜悦,然而眼中的画面却告诉她,事实和她的猜测完全相反。
那个人起皮的唇紧紧抿着,面色比之前更加沉郁。
艾玛刚刚飞扬起来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这些年殿下少有开心的时候,可是难道这样的胜利都没办法让殿下开心吗?
……隐约间,艾玛甚至觉得殿下的神情比方才更加紧绷了。
……
贝琪扯下驳接精神力的导线,这次战斗过于漫长,以至于让她产生了一种那玩意已经长在她身体里的错觉。
颈间传来些许粘腻的感觉,药剂作用下极其敏感的嗅觉闻到了铁锈的味道,贝琪知道自己流了点血,肾上腺素超标的她感觉不到疼痛。
她刚才的动作算不上温柔,拔导线的方法也不科学,有点副作用实属正常,即使有点血渍洇在指挥服上,深色的布料通常也不会有人看出来。
再说战士流血不过是家常便饭,在每秒钟都有无数人在战斗中死去的时代里,不会有人这么矫情地去在乎几滴血。
上辈子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她也快习惯了生命的脆弱……和生命在手中消逝的感觉。
到底,这里不是上辈子她生活的那个和平的国家。
贝琪站了起来,掩住眼中怀念的神色。
久坐不动过后即使是SSS级的体力也有些后遗症,虚浮之感隐隐传来,贝琪心中嘲讽地笑了笑,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在其他人眼中她依旧是那个战无不胜,坚决果断的联邦指挥官,没有虚弱,永远强大。
但即使是SSS级的体力也有边界,兴奋剂不是万能的,她也不是游戏里只要吃了红蓝药就能一直战斗下去的程序,她终究是血肉之躯,无法无穷无尽地透支身体。
她已经越来越趋近于那个边界。
贝琪握了握手中的刀,冰凉的触感让她胀得发疼的脑袋清醒了些。
不管怎样,出去之后她就可以休息了。
只要出去……
兴奋的目光集中在贝琪身上,期待着她做些什么,敏锐的五感忠实地将舰桥内的信息传递给大脑,像是战斗机器的脑袋惯性地分析着每一点不同寻常的信息。
在这个“胜利”的时刻,说些振奋人心的话大概很能鼓舞士气。
贝琪知道,但她张了张发苦的嘴,振奋的话却说不出口,贝琪心底知道,人类距离胜利还有很远很远。
贝琪无意去吹不久之后就会破灭的泡泡,很多人已经承受不了再次从希望到绝望的下坠。
她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刀,步伐不乱看似从容不迫,鼓噪的心跳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越来越近了……
略过众人的目光,贝琪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似乎注意力都在通往舰桥之外的那扇门上,似乎现在没有什么比离开这里更重要。
通往舰桥外的门开了,乔尼大笑的脸出现在贝琪面前,冰蓝色的眼睛兴奋得发亮,像夏日里波光粼粼的湖面,耀眼得刺目。
贝琪闭上了眼,身形微微一晃,躲开粒子枪的射线,在空气中灼热的气流翻卷起她的发,发出焦糊的气味。
黑色长刀出鞘,看似缓慢却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鹤唳之音。
鹤鸣是他按照她的数据量身打造的,刀长刃重,锋利异常,即使她没有用尽力气,黑色的长刀依然毫无阻碍地切开了什么。
一滴粘腻温热的液体溅在了颊上,鸦羽似的眼睫颤了颤,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乔尼冰蓝色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亮光,笑意凝结在他的脸上,下一刻就会凋零。
有什么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重锤敲击在每一个人心上。
大捷之后舰桥里愉快火热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艾玛半张着嘴呆愣愣的,舰长赛尔特倒在血泊之中,自他体内探出一截腕足无力地翻卷着想要攀上那人黑色的战靴,但它到底被切断了,腕足便只能徒劳地在黑色的战靴上染上些许血色,暗沉沉的。
喜悲的转折只在瞬间,艾玛久久没有说话,不是反应不过来,只是还不愿意接受现实。
原来那个爽朗的,偶尔也会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毫不藏私,手把手教她指挥战舰的赛尔特舰长,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德拉比虫寄生了。
“克劳斯……”刚刚带着机甲队清理完战场,急着回来和大家一起庆祝的维尔斯仓惶地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无措地站在血泊旁,躺倒在地的克劳斯.赛尔特让他身上泛起一阵阵凉。
克劳斯什么时候被寄生了?
维尔斯回溯和克劳斯相处的一点一滴,却没发觉克劳斯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可在血中挣扎的腕足又明明白白地告诉维尔斯,克劳斯.赛尔特已经被寄生的事实。
红色的血缓缓向外蔓延,像越扩越大的黑洞吸着每个人的情绪下坠,贝琪.冯.格里菲斯和维尔斯面对面站在血红之外,她的头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看不出目光落在哪里。
白皙的手握着黑色的刃,黑白分明得刺眼。
残留的血沿着长刃上的血槽流下,无声地落下,和地上鲜红的粘稠混为一体,像是慢镜头一般,一点一滴打在维尔斯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