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夏普一动也不动，仿佛成了偌大古堡之中的卫兵雕像。
    英俊冷漠的血族青年，看上去像是迫于小少爷的命令与威势而不能动。
    但事实上，这位忠心耿耿的管家却是由于无法面对此刻自己真实的欲望，不敢动。
    不过，既然身为卫兵，那么必须履行守卫的职责。
    哪怕，年轻的伯爵夫人并未履行和坚持她身为女主人的义务与操守。
    “请您……自重。”
    艰难的话语，从毕夏普干涩的薄唇之间挤了出来。
    莉兹还在酣睡，毕夏普的这句“自重”显然是对塞西尔说的，同时，也是对他自己的警告。
    毕夏普此时很渴，渴到嘴唇干裂，却不是渴望鲜血。他晚餐时方才饮过了一杯鲜血。
    青年低垂眼眸。
    “合格的淑女不应该在深夜打扰她的继母。”
    “淑女”、“她”。
    女性的称谓，成功让沉湎于情欲之中的少年，抬起了头。
    蔷薇庄园的仆人惯会见风使舵。
    雪莱伯爵在场，他们就称呼塞西尔为“小少爷”。倘若伯爵离开，便改口“小小姐”，讨穿着裙子的少年的欢心。
    只有管家毕夏普一贯坚持叫塞西尔小少爷。
    显而易见，“淑女”两个字让小公主愉悦。
    使用这些词汇的，正是一直以来有着莫名坚持的庄园管家，这无疑加深了塞西尔的成就感。
    见状，毕夏普于是稍稍沉下心来，却听那美得雌雄莫辨的孩子轻轻一笑。
    塞西尔笑得甜美，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
    混血精灵深不见底的眼眸，宛如严寒深冬里，妖精森林中央冰封的月光湖。
    “您犯了一个错误。”
    无论是“淑女”，还是小公主，这些词语，只有从他亲爱的莉兹那玫瑰花瓣似的朱唇吐露出时，才能让塞西尔真正感到愉悦和幸福。
    因为生于长于蔷薇庄园的精灵少年深知，唯独在年轻美丽又温柔天真的伯爵夫人怀里，他才是少女伊莎贝拉，拥有天真烂漫的资格。
    换做别人，这么称呼他，即便不是为了讥讽嘲笑，也必有叵测的居心。
    在他们眼里，他不仅是个肮脏的混血，更是一个分不清自己性别的怪物，只有少女将他当作同类。
    ——只有她。
    拥有一半血族血统的精灵少年目光低垂，凝望着面前娇弱的人类少女，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温柔。
    ——明明按照种族，他和她才是生物链上天然对立的双方。
    “啊……”
    手指打着卷儿玩弄少女鬓边的柔软鬈发，伯爵小少爷悠悠地舒出一口气，似是无奈似是纵容。
    有时候，塞西尔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的莉兹才显得那么可爱和特别。
    “您……”
    青年执事从咽喉深处硬生生挤出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似的血腥味。
    毕夏普尚未放弃劝阻。
    塞西尔却已经对他失去了耐心。对于伯爵夫人之外的人，这位小少爷向来是缺乏耐心的。
    “毕夏普先生，您这样会很辛苦的。”
    虽然说着辛苦的话语，被伯爵夫人宠坏的小少爷神情里却毫无怜悯。
    塞西尔难得地分给了管家一个仿佛施舍的眼神。
    这位小少爷眉眼精致柔美，与他的父亲雪莱伯爵并不相似，可家族的骄矜却一脉相承。
    “我们都知道，您不必如此地……”
    精灵少年形状优美的薄唇，一字一顿地轻轻吐露出残忍的话语。
    “……惺惺作态。”
    这四个字仿佛一把淬了剧毒的利刃，直直地插进了毕夏普的心脏。
    塞西尔深知，自己方才的命令之中，言灵的效果并没有这么强烈。
    毕夏普如今遭受的，是缚于灵魂之中的主仆契约的反噬。
    蔷薇庄园管家背负忠诚契约，使得他在反抗主人的时候受到地狱烈火烤炙一般的痛楚。
    这就有意思了呢。
    虽然毕夏普以下犯上，违抗了他的命令，但是换一个角度，管家的举动何尝不是在“拯救”女主人呢？
    塞西尔好心情地想道，不知道忠诚契约，会偏向于伯爵正式的伴侣，还是伯爵血缘的儿子呢？
    亦或是……恰好正负相抵？
    塞西尔的眼神逐渐冷淡下来。
    毕夏普的实力他略知一二。
    这么强大的反噬效果，说不定，这位尽忠职守的管家先生，双重背叛了两位主人呢？
    他的反对，究竟是出于管家的职责，还是因为嫉妒的私心？
    像是验证猜测一般，伯爵小少爷作出了一个令毕夏普震惊的举动。
    塞西尔掀起了莉兹的长裙一角。
    少女光洁的肌肤，在黑暗中闪着光，月华一般熠熠生辉。
    纤细姣好的小腿曲线，是流淌着的绸缎与星河。
    塞西尔到底有分寸，到膝盖上方三寸位置，便停驻了。
    毕夏普喉头滚动，那些劝小少爷自重的话语再也无法说出口。
    他想闭上眼，却做不到，因为他想看见更多。
    血族青年渗着薄汗的额角，似有隐忍的青筋暴起。
    将男人最细微的挣扎尽收眼底，那些最直白的欲望一览无余，塞西尔冷冷扯起嘴角。
    啊哈，尽忠职守？
    怕不是道貌岸然吧！
    所谓绝对的忠诚，就像一场笑话。
    因为不能触碰，所以在这位好仆人眼里，胆敢觊觎继母的他，未必不是在替他触碰，做着他渴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他亲爱的父亲大人，到底信任了一位怎样的管家啊？
    塞西尔用了然的目光扫视了一遍高大的血族青年，语带讥讽道：
    “真是免费让您看了一出好风光。”
    下一刻，精灵伸出修长苍白的指尖，在伯爵夫人裸露的小腿上流连翩跹。
    “好看吗？”
    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塞西尔轻轻开口。
    少年像是撕去了精灵的皮囊伪装，宛如一个真正的恶魔，对着可怜的下仆，发出诱惑低语。
    “她真美，不是吗？”
    “或许，您也想抱她吗？”
    虽然伯爵小少爷使用了敬语，却显然并非出于贵族故作谦卑的礼仪，只是为了增添几分恶劣的讥讽。
    “啊……我忘记了，您正抱着她。”
    塞西尔瞥了一眼青年管家凝成空拳状的绅士手，暗暗哂笑。
    “不过我说的抱，可不只是普通的拥抱喔。”
    可怜的执事先生隐忍的眉尖已是紧蹙得微微抽动，小少爷却还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像是为了辅助诠释自己的话语，关于他口中特殊的“抱”，塞西尔作出了相应的动作示范。
    “您想要吗？”
    塞西尔的手指，堂而皇之地插入少女并拢的双腿，轻轻地摩挲着。雪白的肌肤，几乎要绽放出淡粉色的蔷薇花来。
    “像这样的抚摸。”
    毕夏普转过脸去，移开视线。
    然而，他的耳畔是睡梦中的莉兹溢出的浅浅呻吟，他的目光所及，是伯爵夫人珍珠般的脚趾，正难耐地蜷缩起来，可怜可爱。
    汹涌欲念在毕夏普的身体内掀起壮阔波澜，此刻他的心中尽是一片凉薄的悲哀。
    管家不予配合的举动彻底惹恼了伯爵小少爷。
    “我要你看着我！”
    塞西尔强硬地命令他的目光锁定自己。
    “看着我，亲吻她。”
    少年怒极反笑。
    “总之，请您坦率地面对自己真实的欲望吧。”
    只有他一个人备受煎熬怎么可以？
    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统统跟他一起下来！
    言出法随。
    一瞬间，青年那永远隐藏于镜片后，古井无波的双眼，血色瞳仁猛地一缩，感受到了灵魂同步的剧烈震颤！
    平静的表面之下，狂风暴雨袭来。
    而带来这场风暴的少年，却不再理会可怜的仆从。
    塞西尔看向沉睡的玫瑰，甜蜜地微笑着，低下头。
    在言灵魔法加持的命令之下，管家先生只能僵硬地转过头，凝望着这一幕。
    拥吻的少年与少女，交颈的姿态宛如一双璧人。
    ——这是他的，小主人与女主人。
    交换的津液，纠缠的水声，仿佛在他的耳蜗里回荡，旋涡一样，他挣脱不去，无法自救，唯有溺毙其中。
    纯洁的伯爵夫人依然酣眠，白皙的脸颊晕起酡红，醉酒一般。少女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继子的呼吸中寻求呼吸，间或吐露出舌尖。
    这一点潋滟的红，已经让禁欲的管家胯下之物抬起了头。
    毕夏普浑身僵硬。
    “嗯……”
    娇弱的罪魁祸首，一脸无辜，轻轻喘息着。
    晶莹的涎水，从伯爵夫人蔷薇色的唇畔滴下来。
    血族青年坚挺的胯下，顶端铃口也溢出了透明的液体。
    直到将那娇嫩的唇碾到微微红肿，塞西尔才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吻。
    少年抬起眼睑，眼角漾出一抹微红的欲色，挑衅地上扬：
    “告诉我，毕夏普，你，也想这样做吗？”
    青年总是冷漠抿成一条支线的薄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迟迟嗫喏着执着地不肯答复。
    塞西尔轻笑，牵起莉兹的手，置于毕夏普的眼前。
    血族青年深邃晦暗的眼眸里，只余下莹白的指尖。
    塞西尔是雪莱伯爵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
    从他来到蔷薇庄园，记事开始，这位名叫毕夏普的管家便一直为他们服务。
    一袭燕尾服的青年虽然是仆人，但看上去与一般贵族别无二致，即便鞠躬行礼时，他腰身的弧度也不见一丝一毫的卑微。
    永远优雅，永远从容。
    然而，这样的毕夏普，他的父亲全然信赖的好奴仆，却在面对诱惑时轻易地叛变了——不，沉睡着的伯爵夫人甚至并没有摆出如何诱惑的姿态，她只是柔弱地靠在他的怀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继子牵着，对他伸出了手。
    起初，情不自禁低下头的毕夏普，只是小心翼翼地遵循着克制的礼节，轻柔一吻。
    但当他的唇真正触碰到她时，他的灵魂随同呼吸一并陷入了紊乱。
    私底下常常有嫉妒的言论，嘲笑毕夏普不过是一只蔷薇庄园豢养的狗，仗着主人身份高贵，便也沾染了几分尊荣，忘记了自己是狗的本分。
    而如今，让毕夏普真正地变成一只狗的，却是伯爵的伴侣，娇贵柔弱的人类少女。
    心甘情愿变成狗的英俊管家，用战栗的薄唇轻轻含住了少女柔软的指节。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体内甜美血液的汩汩流淌。
    然而面对食物，血族尖利的牙齿第一次后退了。
    毕夏普只是，像一只真正的狗一样，伸出舌头，那是他身为血族最柔软的部位，缓缓地舔了一下女主人的指尖。
    冷眼旁观的少年一瞬间瞳孔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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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西尔强行抑制住心头想要杀死这个大逆不道的下仆的欲望，冷冷嘲讽奚落道：
    “瞧您的样子，真像一只狗。”
    大抵再也忍受不了那些愈发放肆的吮吸舔吻，即使只是莉兹的一根手指，即使是由他亲自牵引，这一切也让塞西尔难以忍受。
    小少爷抬起手，掐住了青年执事的脖颈。
    即使是血族，这个位置也是极其脆弱的。
    “请您适可而止。”
    到这里为止，已经抵达他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了，不如说，几近于恩赐。
    毕夏普曾经用来告诫约束小主人的词句，最后还到了他自己身上。
    塞西尔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直到濒临窒息的毕夏普终于停止了逾矩的亵渎行径，少年的力道才有所缓和。
    漂亮得雌雄莫辨的精灵少年释放了一点点柔和的笑意，他的眼神却是锋利而冰冷的。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是共犯了。”
    ——忠诚了几个世纪的管家，因为亲吻了少女的指尖，而沦落为了这场罪恶情事的共犯。
    似乎想起什么，塞西尔转而望着沉睡的小玫瑰，笑得甜美，温柔叹息。
    “您可真会勾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