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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庶女的身份,尤其在察言观色方面,她比一般人更加敏锐。
而车鱼儿掩饰情绪的手段并不高明。
她的喜恶十分直接,有些自作聪明。宿淼相信,车鱼儿挑唆车满铜和杨美凤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事,不仅她能猜到,宿卫国心里也有数。
否则,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宿卫国此时的表情也不会是这样复杂。
——既有上位者被冒犯的不悦,又有浓厚的失望,还有几分愧疚。
宿淼将众人脸上显露出来的情绪尽收眼底。
杨美凤夫妇贪婪算计,车鱼儿大计得逞的得意,宿池愤怒暴走,柳玉绣伤心欲绝,却仍在绞破脑汁说服杨美凤……
宿淼有片刻恍惚。
这个家,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即使这种“好”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宿淼”。
可受到实惠的是她,她心里很难不起波澜。
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她真的是“宿淼”就好了,即使被戳穿不是亲生,她也能理直气壮地继续霸着他们。
但眼下,摆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厚着脸皮让宿家付出金钱、脸面、人脉等代价留下来,获得“贪慕虚荣、不认亲生父母”的头衔,跟宿家众人的感情也会渐渐消磨;
要么,在宿家爸妈对她心存愧疚时果断离开,既然车满铜夫妻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就不会对她太坏,短期内她是安全的,只要尽快想别的办法脱离车家就好。
事实上,对宿淼来说,她已经没得选了。
若两家关起门商量,把龌龊都藏严实,口径一致。不管宿家做出多大让步,宿淼都会假作不知厚着脸皮留下。等她有能力后,她再还回来。但当她和车鱼儿身份互换闹得宿卫国的同僚家眷们都知道时,宿淼意识到,这条路走不通了。
古往今来,名誉受损、失了颜面,对任何一个家族而言都是不得了的大事。
何况宿父是武将(团长),宿池、宿牧都是公家人。
家中闹出孩子抱错、还舍不得把养女送回去的事,与他们不对付的同僚定会借机奚落他,上司或许还会怀疑他们识人不明,感情用事,不够决断?
若他们倒了,小小一个她又还能在大树下乘凉吗?
想到这儿,宿淼眼睫毛眨了眨,发出清脆的声音:“你们别吵了。”
“爸,妈,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们了,谢谢你们过去对我的呵护与包容,我很舍不得你们,但我更不能让你们因为我被别人指指点点,还有哥马上就升职了,我不能影响到你们。”
宿卫国:“这说的什么话?”
宿池更是毫不掩饰地瞪了车鱼儿一眼:“小妹,你就在家里呆着,我看谁敢说你。”
车鱼儿气得咬牙:“……”
宿淼摇头:“大哥,我留在家里只会让大家为难,所以还是离开的好。再说,难道我离开家里,你就不把我当妹妹,爸妈就不认我做女儿了吗?”
“怎么会?囡囡,妈妈怎么会不认你。”柳玉绣一把将宿淼搂到怀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宿淼伸手拭去她脸上的眼泪,坚强地笑了笑:“妈,不哭啊,咱们就在一座城住着,要见面很容易。”
“往后谁要是欺负我,哥你就像小时候那样帮我打跑坏人好不好?”
她红着眼睛,像原主那样撒娇。宿淼不想临走留给大家的印象是哭哭啼啼,显得太不体面。
宿池闻言,凶道:“有我和你二哥在,谁敢欺负你?”
说罢,他对车满铜威胁道:“囡囡可以跟你们回去,但你们若是欺负她,我不介意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仗势欺人。”
“宿池!!”
宿卫国沉声呵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不过是做给车满铜和杨美凤看罢了。这让车鱼儿心里更加嫉妒。
嫉妒之余,又是庆幸。庆幸自己走了一步险棋。
她递了个眼神给杨美凤,杨美凤目光微闪,僵笑道:“你们放心,淼淼是我亲女儿,我对谁不好也不能对她不好啊。她的东西就先别收拾了,咱们赶紧到派出所,把她们俩的户口换了吧。”
宿卫国沉默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黑脸竟意外地缓和下来。
“玉绣,去把咱家户口本找出来。”
柳玉绣心里很不乐意,甚至有些埋怨丈夫。可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黑着脸回房找户口本了。
宿淼看了看忽然变得气定神闲的宿爸,有些摸不着头脑。
过了一会儿,柳玉绣气冲冲下楼了,将户口本往宿卫国怀里一扔:“你们去,我不去。”
宿卫国迅速翻开户口本,见宿淼那一页出生日期写着:1964年3月21日。
果然!!
他用力拍了下大腿,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笑道:“当初人口普查时公社干部登记出错,将淼淼的年龄记大了两岁,按户口本上的年龄,她现在19岁,是成年人了。”
车满铜:“宿团长是什么意思?”
“淼淼已经成年,可以单独立户了。”
“可她没有,我们都知道她真实年龄只有17岁……”
一般人不到分家谁会单独立户呢?
杨美凤一时闹不懂用意,她下意识觉得这个提议对他们没有好处。
宿池脑筋转得快,瞬间明白了爸爸的意思,假意质疑:“爸,单独立户得拥有单独住房,还得经济独立,小妹这……两点都不符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