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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打完了,又狠狠地拿竹竿打在她自己的手心,说道:“我今天打了你,我也打了我自己。你要知道打在你身上,妈妈心里也痛,梅路路那是什么孩子,你跟她学什么?”
小镇似乎也老了,太阳照在街道上,有种褪了色的破旧感。
宋娇娇回到家,母亲也老了,看到她回来,第一句话就是:“明钟打电话回来,说是你要回老家,我给你做了午饭。”
“他又给你打电话了?”
“明钟也跟我说了,两夫妻之间总免不了吵架,你是二婚,他是第一次结婚,你让着点。”
宋娇娇只觉得难受极了:“我不会跟他离婚,行了吧?你别担心,我哥不会去坐牢。”
“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当年你哥不也是为了替你出气,要不然怎么会打他?”
母亲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觉得世界恍恍惚惚的,她的面前,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客厅里的光,还是当年的那一束阳光。
她跪在地上,她是第一次挨打,她以前从来没有挨过打。
她其实也没有很怕挨打,心里还在想,下一次不跟梅路路去树上,可以在树下玩儿。
可是,妈妈她打了她自己,妈妈的手心也肿了起来,妈妈当时哭了,她慌了,那一次她觉得自己真的错了。
她恍恍惚惚地看向了母亲,记忆里的小女孩一边哭一边认错:“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梅路路一起玩了。”
而此刻,像是隔着17年的时光,她在那个夏日的午后,望着母亲:“可是,我还是想跟梅路路一起玩。”
宋娇娇的妈妈脸上已经有了皱纹,本来正在说宋娇娇,早点生个孩子就好了,结果听到女儿说这话。
梅路路三个字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很快就反应过来是谁,正要发火。
眼前的女儿却像是丢了魂一样,不再搭理她,而是转身往外走。
“其实我还是想跟梅路路一起玩。”早就成年了的女人此刻却像个走丢了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她的脸上落下两行泪来。
“你给我回来!宋娇娇!我说话你听不听!”
“我听,我一直在听。妈,我听得太多了,我什么都听你们的,我好累,以后我自己做决定吧。”宋娇娇的精神状态太差了,总觉得周围的声音,光线好像绕过了自己。
她越发的清瘦了,她依旧穿着裙子,其实她小时候一点都不喜欢穿裙子,是妈妈觉得裙子好看,她站在老街的风口,风吹过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累。
她走过越发老了的凤凰木,就是在那棵树下,有个男生欺负她,害她在学校里丢脸,梅路路知道了,带着她要去报仇,她不干,梅路路气得大半夜睡不着觉。
第二天,她和梅路路合伙,她按住了那个男生,梅路路把毛毛虫塞进男生的嘴里,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怕过毛毛虫。
如果她一直和梅路路一起玩,后来会怎样?
她妈要改她的志愿,梅路路肯定是气得半夜睡不着觉,拉着她把志愿改回来,她肯定会这样做。
她从小就像一头小老虎,谁也不能强迫她,谁也不能强迫她的朋友。
她跟她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走到了当年两个人放愿望瓶的地方,土地神依旧微笑着,面前的香火灯依旧亮着。
后面一排排的愿望瓶,却没有一个是他们的。
“这个后面的愿望瓶一年都要清理一次。要不然得堆起多高。”
她和梅路路的愿望瓶早就被清理掉了。
夕阳西下,小镇上的大巴车驶过。宋娇娇走到了老街那棵百年凤凰木下。
她突然想看看那一年看过的车子开向县城,她和梅路路坐在树上,她其实也没有去过县城,家里只有哥哥和舅舅去过。
梅路路问她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撒谎了,她那个时候真的很喜欢梅路路。
那个时候,梅路路说,她以后要去县城里读高中,然后读大学,再也不回来了。
她真的没有再回来过。
宋娇娇艰难地爬上去,她突然想起了树洞。
宋娇娇摸向了树洞,她早就不怕毛毛虫了。
那里面,有一个圆圆的东西。
一个熟悉的矿泉水瓶,红色的塑料瓶盖早就已经褪色了。
那里面,多年前,两个小姑娘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啪嗒一声。
小瓶子打开,里面是两张泛黄的纸,说好了两个人一起打开这个瓶子的,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来看自己当年的愿望。
宋娇娇还记得,她那张纸上应该写的是,长大以后想当一个演员。
稚嫩的笔记上,小姑娘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
“我长得好看,长大以后我要当一个明星,我的照片就能卖钱,照片卖钱了以后,我就可以帮小梅交两块钱的捐款了。”
小姑娘写完以后,偷偷去看旁边的小梅:“小梅,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我看看。”
“以后给你看。”小梅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一边说一边用手捂住了卡片:“我长大以后想当法官,就是惩罚那些坏人。”
“可是惩罚坏人不是警察叔叔做吗?你应该是当警察叔叔,不对,应该是当警察阿姨呀。”
“不是,警察只抓坏人,那要法官来判断抓的人是不是坏人,所以我长大以后要当法官阿姨。”小梅有模有样地说道,她看过电视剧,里面警察是抓人的,法官会判断人是不是坏人,要不要关起来,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走坏人,所以小梅觉得法官很重要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