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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初岫觉得,那个胡人奴隶是自己杀得。
他在初岫门口站了一夜,来往的大汉使臣明里暗里的打量他,没有一人敢上前。
第二日清晨,刘尧冷声嘲他:“真不愧是屠过城的将军,初岫这三年,不如寻一条狗。”
他垂下眸子,又听到刘尧说:“你在这里他是不会出来的,要是想初岫一直守着那尸体,你就这么等着吧。”
他固执地又等了一会儿,知道刘尧说的是真的。
初岫不想见他。
他离开了,躲在角落看,自己离开不久,初岫就打开门,他面色苍白,却神色平淡,看不出情绪,不像那个总是喜形于色的初岫,这样的初岫,让他很陌生。
他莫名的一阵慌乱,想再看,初岫却进了屋。
他开始后悔了,他不该杀了那个奴隶,他下命令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即将被取代,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恐惧,他怕那个胡人,变成自己曾经的角色,陪在初岫身边,可他没想过杀人的后果,他没想到初岫会这么痛苦。
宫里传召,他只能进了宫面圣。
回来时,已经接近黄昏。
刚到府上,刘尧就急匆匆地寻了过来,怒气冲冲的问他,将初岫绑去哪了。
他怔愣了一瞬,脸色微变。
如果这格勒善有人想动初岫,那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不想让初岫被自己牵连,想离他远远地,可是没忍住,是自己对他的不同寻常把他害了,他这么多年没犯过错,没被抓到过弱点,他们发觉初岫的特别,所以初岫出事了。
他仔细思索着一切可能的线索,忽然想起初岫来府上那日,他撤了所有的侍从奴仆,想和初岫单独的吃顿饭,不料那日突然遭了行刺,是一个在他后宅不知待了多久,他都不记得脸的女人,他将她脖子拧断的时候,听到了一个侍女的声音,抬头就看到了初岫。
他的心思都在初岫身上,忘了那侍女。
侍女是其木格的人,其木格是皇帝的人,他进了宫,初岫就出了事。
他和刘尧找了他半个月,他将其木格打的去了半条命,第一次在朝堂上公开与王上对峙,威逼他告诉自己初岫在哪,可他始终装聋作哑,脸上神情不自然,他知道,如果初岫好好的,他不会这样的反应,他是怕了。
刘尧因为回程时间已定,不得不先离开格勒善。
他离开的第二日,万俟琤的亲兵在一个闹市的院落里找到了初岫,当时初岫已经被折磨的不省人事,发着高热。
初岫这么一睡,就睡了半年光景,醒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可还记得生气,他说见到自己就生气。
第12章
初岫扮做了个小姑娘,大摇大摆的躲过万俟琤手下的盘查渡了江。
纵马行了半月,到了蜀山脚下。
他将马解了缰绳,拍了拍马儿的脖颈,道:“你去吧。”
然后抬步上了山。
蜀山是不会变的,没有人迹所至的地方是不会变的。
依然瘴气弥漫,处处危机,从山下看,就像一头庞然巨兽,张着大口等人闯入,生吞活剥。
马儿在他身后嘶鸣了声,跟着他走了两步,被林中一声虎啸吓退,战战兢兢的站在丛林入口观望,半晌,转身离开了。
正是凌晨时分,晨露将山上百草树木润的湿淋淋,参天古木上有清越的鸟鸣,林间弥漫着雾气,人走在其中,只两步衣摆就跟浸了水一样,布衣湿答答,沉甸甸,沾在小腿上,特别难受。
可初岫十分熟悉,他良久没回蜀山,细细打量,有些鼻子发酸。
他将衣摆掖在腰间,沿途采着药草。
他突然想起万俟琤院中那只小羊,被他失去记忆时喂了毒草,竟然也能活下来。
他给自己把了脉,给自己开了方子,打算给自己煎药,自己治自己。
离家三年多,他除了这棘手的病,什么也没带回来,他谁也不怨,他抗下了那酷刑,没开口说半句不利那人的话,没让自己心里不安,已经是个十分好的结果。
晨光渐渐显现,有野兔从初岫面前蹦过,一支箭擦过他的脚边,兔子被钉在了地上。
一个身材高大的猎户搭箭对准他,警惕的望着他。
初岫怔怔的与他对望,少顷,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初岫莞尔:“二牛,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二牛跑过来,重重的抱了他一下,笑容爽朗:“怎么样,你那悬壶可济了世?”
日光驱散山林雾瘴,散落在林间小路上,昔日的小小少年走着走着就长大了,他短暂的离开过一段时间,再次回来时,抖落了一身风月,可依然是盈盈眉眼,总爱笑谈。
乌赫草原再次出兵荻族,大败而归,还丢了两座城和一大片富饶的土地。
格勒善王座上的人大病一场,醒后决定亲征,被众臣拦住。
草原各部人心惶惶,都在等王上派护国将军出征。
护国将军倚在高楼,倒了一盏酒,垂眸看着星辰落在酒盏,一饮而尽。
万俟琤问达安:“你觉得他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达安立在一旁,恭敬道:“小公子不再闹那一天。”
万俟琤声音很轻,似是在自语:“他为什么不闹呢?”
达安叫不准这话要不要答,可主人说完那话就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在等他答,他硬着头皮道:“不闹,应是小公子体恤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