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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轻轻拂过菱形的金属箭头,锋利的边缘刮蹭着指肚,不需要多用力就能割出一个伤口。
张泽将这根箭矢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发现什么端倪。
常言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相比他以前见识过的,什么带着倒钩刻有血槽的杀人箭,体型巨大威力十足的攻城箭,隐蔽性十足的□□,手里这根太过普通,想要凭此推断出什么线索,实在是强人所难。
不过,这里不就有个精于此道的人嘛,张泽抬眼看向天乙。
天乙抿着唇,微低下头,轻轻看一眼长箭,复又收回目光,低声道:“这支箭,应当是官府所做。”
官府?
谷清风?
张泽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道:“你确定?”
天乙点点头,指着箭一一说明。
箭头姑且不说,这只箭的箭身并非木制,而是竹制的。能够拿来做箭杆的竹子要求竹身笔直,材质坚硬,表面尽可能光滑,常用的种类本就不多,再根据竹箭的纹路,能推断出这是由四季竹所制。
四季竹多长于江南一带,生长速度快,种植方便,是大规模制作箭枝的不二之选。
还有箭羽,最上等的箭羽是用金雕羽毛做的,稳定性更好,能让箭飞得更远,射得更准,但这只箭,看箭羽的颜色和样式,应当是白额雁——民间被禁止狩猎、买卖白额雁,再加上考虑到方便和便宜,来自民间的箭上大多用白鹅的刀翎来做箭羽。
四季竹的箭身加白额雁的箭羽,这是官府所用箭矢的制式材料。
除去这些,天乙伸手指了指箭羽和箭杆的交界处。
那里被磨去了一层,就着微弱的烛光,只能勉强看出那上面曾经刻了串数字。
为了方便管理,官府的每一根箭上都会刻上数字作为标记。
张泽紧皱起眉,沉默地盯着桌上的木箭——难不成,谷清风在这里面插了一脚?
箭是来自官府,用箭的人却不一定。
他原本以为,今晚那小贼是幽冥的人,为了偷藏宝图而来,现在却是不敢肯定了。他现在都有些分不清,这小贼是为了偷藏宝图而来,还是为了送这另外半块藏宝图而来的
况且,这熟悉的手法,让他想起了当初在丐帮附近的城里捡到的那一枚二次处理过的银针。
不知名的神秘势力似乎总喜欢干四处乱扔黑锅的事,上一次是丐帮,这一次难不成想把官府也给扯进来?
也不一定,有可能是他想多了,毕竟官府的箭不算稀有,偶然间被外人得到一两支很正常……张泽长出一口气,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地疼。
他本来就是胸无大志的普通人,这种勾心斗角弯弯绕从一角窥全貌的事儿是真的做不来,要换成谷清风,指不定已经把幕后黑手的祖宗三代都给查得一清二楚。
一双带有薄茧的修长手指适时落在他的太阳穴上,力道适中地缓慢揉按。
张泽顿时舒服了不少,他放松紧绷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向后靠在结实有力的躯干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鼻息间熟悉的气息。
没有人说话的屋子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安静燃烧的声响。
好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张泽睁开眼睛,问道:“你觉得,温鸿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天乙看了眼被主人重新拿在手上的素娟,顿时了然。
藏宝图就像块香喷喷的肉骨头,所有闻着味儿找来的恶狗们都被馋得流口水。势单力薄没有门派的主人就是抱赤金行于闹市的三岁小儿,任谁见了,都想扑上来咬一口。
将这个麻烦远远丢出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好人。”天乙答道。
张泽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再没有比温老前辈更适合的人选了,威望够高,武功够强,他身后的逍遥派更是正道七大帮派之一,在江湖上地位超然,最后,温鸿宇和幽冥仇深似海,宁死也绝不会和幽冥同流合污。
还有谷清风,关于这只箭,关于英雄大会,关于凌霄山的宝藏,他该提醒一下谷清风,免得对方准备不足,到时候正邪双方打起来波及到无辜的人。
第二天一大清早,张泽不出所料地收到邀请过堂一叙。
“我们走吧。”他摸摸放着素锦的袖子,深吸一口气。
还是一样的议事大厅,还是一样的人,还是一样的位置,还是一样的明争暗斗争锋相对,张泽暗自强忍着打哈欠地冲动,期盼着这场闹剧能快点过去。
温鸿宇忙着主持大局,压着那群人不至于吵得太厉害,也就只有身后的天乙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上两句。
好不容易等他们吵完,张泽晃晃脑袋驱散脑海里的困意,飞一般窜到温鸿宇身后跟着。
温鸿宇有些不解地问道:“小友?”
厅中还剩下的人动作不变,注意力不约而同隐蔽地落在张泽身上,好像才发现大厅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人。
顶着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张泽不卑不亢地行礼道:“温前辈,前几日的剑法晚辈尚有不解之处,想请温前辈指点一二。”
温鸿宇目光微宁,温和地点头:“正好我现在有时间,我们边走边说?”
感受着身上瞬间散去一大半的注意,张泽只做不知,再一礼:“多谢温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