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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仁心一软,道:“当年,便是一个雪夜,你阿玛抱着你来,你躺在他臂弯里冲着我一笑,眼睛弯弯的,看得我心都化了。或许这世上真是讲究缘法的,我自己清闲日子还没过够呢,本不欲留下你,却被你那一笑晃花了眼,给自己留下个小麻烦。你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娇气,哭起来非要我抱着哄才能止了眼泪,最喜欢你马佳额娘给你缝的小布老虎和你清梨娘娘给你缝的狮子,旁的布偶一概嫌弃,还嫌弃额娘的针线——”
她说着,抬起一指点点皎皎的额头,笑骂道:“小鬼头!”
皎皎全然没有对待底下人那般冷峻威仪,倚着娜仁笑得软乎乎的,活像一块甜腻腻的蜜糕。
初春还有些寒冷的天气,娘俩依偎在一处,身上、心里都暖暖的。娜仁一下下摩挲着女儿的脊背,心软得不像话。
至于刚刚把大饼握在手里,还没等咬一口就被天降惊雷带走一切的佟妃此时作何感想——谁知道呢?
反正没人关心。
哦,也不对,太后还是很关注承乾宫的热闹的。在知道佟妃私下动的手脚后,叫人送去几部冗长的经书命佟妃跪在佛前亲自抄写,每天睡前都腾出空档来听人回禀承乾宫的动静。
太皇太后对此持放任状。
敢动我们家的崽,哼哼!
第78章
这日正殿里,娜仁与皎皎说了许多话。直到日暮斜阳,殿内掌灯,皎皎又陪娜仁用了一顿宵夜,方依依不舍地去了。
待女儿去了,娜仁收敛了柔和神情,冷声命:“唤豆蔻过来,知会福寿与阿朵姑姑一声,佟氏自己犯到我面前了,若是我还不断了她的手脚,岂不是太好性了?”
少见她如此模样,琼枝郑重其事地应了。
娜仁冷哼一声,眸光沉沉,手上不自觉地一颗颗拈着腕上常年戴着的那一串南红玛瑙珠,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显出全然的冷峻神色来。
方才顾忌着皎皎在,到底是皎皎的长辈,她说的还是好听的。
其实佟氏这人,好听说是圆滑,难听说是懦弱!真让她去做那大奸大恶之事,没那胆气;要她坦坦荡荡仰俯无愧,又没那个气概。只能处处顾忌着外人目光想法畏手畏脚,存着十分想要大展手脚的心,又不敢把事情作得十分决然。
她能在宫中立足顺利,仗着的无非是佟家的人手,也便是当年孝康章皇后留下乃至这些年发展出来的。但那些人手,却绝对比不上博尔济吉特氏经营多年历经几代的根基。娜仁想要断了佟氏手脚,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到此时,对于前些日子康熙私下与她所言那些,她心中已有了决断。
佟氏是一把好刀,单看怎样握在手上。
轻重得当地拿捏好了,佟氏便是个绝好的工具,不求指哪打哪,至少在前头冲锋陷阵,能叫人省一份心。
她既决定担起尊位,又不想忙得陀螺一样,便只能在后宫这些人里提出来管事,最好能够互相制衡,彼此都有所顾忌,行事不敢太肆无忌惮,达到平衡警戒,才能够成全她所要的清静。
佟妃、如今的钮祜禄妃未来的温僖贵妃乃至于未来的贤、宜、德、荣四妃,便都是极好的人选。
拿捏好了,娜仁便可以高枕无忧。
若是真叫她处于后宫尊位的同时,又手握六宫大权,一时半刻的没什么,日子久了,康熙只怕也是不放心的。
若是那般,与直接封博尔济吉特氏女为后又有何区别呢?
娜仁将这些事情心中顺了一遍,都想通了,拿定了主意,回过神来便觉口干,琼枝适时端上一碗香栾蜜点的果子露来,娜仁痛饮半盏,眉目微舒,转而又讽刺一笑。
什么时候,她也习惯这些弯弯绕绕的权谋算计与把握人心了?
不过这一切和缓的手段,都建立在佟妃所为并没有给娜仁与皎皎的母女关系造成实质性伤害的前提下。
若非娜仁早告诉了皎皎她的身世,佟妃所谋,无论得逞没有,娜仁都绝不会轻饶她。
不过犯罪与犯罪未遂还是有些区别的,娜仁为了自己日后的清闲日子,愿意佟妃再蹦跶几年。
但心里膈应,总是要寻个门路发出来的。端了佟妃在宫里的手脚眼睛,叫她困在承乾宫里,体验一把眼见宫内局势变幻却无能为力的滋味,岂不美哉?
娜仁挑挑眉梢,倚着迎手又呷了口果子露,面带三分轻笑,已然平复了情绪。
待康熙下了旨意,命佟妃闭门思过后,娜仁这边也开始动作。
佟家埋在宫里的人手这几年在佟妃入宫后迅猛发展,不过拿到娜仁跟前还是不够看的。她虽然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但是宫里两座大山还在呢,太后即使万事不管,也是给太皇太后当了多年小弟的。
也就是娜仁一个,太皇太后拿她没办法,只能容她懒着。
如今她要用这底下的人手,那二位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战局推开得十分顺利,三五日便将佟妃的爪牙断了十之八九,多半是将在宫内重要机构内发展的砍断了,东六宫或外头不紧要的留下一二分,就当给佟妃留点安慰吧。
娜仁坐在廊下吹风吃枇杷,慢悠悠地想着。
“德嫔快出月子了吧?”娜仁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忽然问。
琼枝愣都没楞,她一问,思索一瞬,便脱口而出:“是,初五生的,如今月尾,快到三月,可不是快要出月子了?六阿哥满月宴的预备章程最迟今个内务府也要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