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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她此语,太皇太后笑容僵在脸上,好一会,低眉轻叹,“这爱新觉罗家的父子啊,都是冤孽,是债!咱们就不要管了,左右好歹还记挂着咱们,知道不叫老的和你为他着急,也就罢了。普天下那么多不平事,件件都要管,怎么管得过来呢?”
她在宫廷中沉浸了太多年,从盛京的永福宫到紫禁城中的慈宁宫,她见惯了这世间人情冷暖、人心易变,也见到太多权利政斗下的人心情意。
即便如今她已位列太皇太后,一朝之尊,但有些事情,她还是时常会感到无能为力。
譬如如今,太子年岁渐长贤名已播,而皇帝正在壮年,这几乎是天然的矛盾立足点,古往今来的太子,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康熙是真心疼爱太子,无论是当年与仁孝皇后的结发之情,还是这些年亲自养育的深厚感情。但这样的感情,能经得住多长时间的消磨,尚且不得而知。
这父子两个都有过,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五个指头也不可能一样长。这会说起这话,太皇太后只默默半晌,静坐许久,方道:“保成也是太不懂事了,愈发任性,不知体贴他君父。”
当代讲“孝顺”二字,要既孝且顺,帝王之家更是如此。
但在娜仁看来,太子偶尔的小任性和小叛逆、对康熙小小的不满都情有可原。以他的年纪,放在后世正是背着书包过着青春期,和父母老师斗智斗勇的岁数。
在这清朝,他却将为人夫,也开始入朝学习,身上有了沉甸甸的担子,有野心勃勃的辅臣,上头还压着以对他好为由处处掌控他的君父。
太子拥有天然有利于成为纨绔子弟的尊贵身份,能够长成如今风度翩翩的样子,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就是不知道这一份风度翩翩能够再维持多少年。
而康熙呢,处在他这个身份上,幼时又经历诸多艰辛坎坷,这一路磕磕绊绊咬着牙除了鳌拜、平定了三藩,坐稳了江山。
他这一路诸多走来不易,身边明枪暗箭不断打向他,注定了他性格多疑。何况……索额图也确实不是什么安分人,太子还未入朝时便开始上蹿下跳,有时候娜仁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当年除鳌拜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是挺睿智的啊。
这是租借来的脑子到期还回去了吗?
但即便康熙对太子此时有些怀疑,也并不足以磨灭他的殷殷爱子之心。当年太子出痘,病情凶险,彼时牛痘尚未推行,出痘还是绝症,死亡率极高。
即便康熙已经出过痘,为保君身安康,太医院还是建议将太子挪到宫外避痘所去,康熙执意不肯,将各衙门的政事奏章尽数送到内阁,留下太子亲身照顾,直到太子渡过病危期。
对于一位帝王而言,这实在太难得了。
娜仁长长一叹,摇摇头,不再想这些。
最后去行宫探康熙病的是太子与三阿哥胤祉,太子却因表现不佳被遣回京。其中意味,使人不得不深思。
听闻端嫔着急得要命,太子一回京便提着他喜欢的点心杀去了毓庆宫,想要安慰一番,又不知从何开口。
娜仁回京之后,她和娜仁抱怨过一回,又有些感慨地说道:“孩子大了,有些心思我也摸不准了。或许若是娘娘还在的话,万岁爷和太子爷绝不会有父子俩闹别扭的一天。”
那你可真是高看你娘娘了。她当年也是摸爬滚打地揣摩康熙的心思,多少次惹了康熙不快还不知因何而起,吃了多少亏,咬着牙挺下来,才成了康熙心中的贤妻典范。
不过后来夫妻情浓的时候,她人先去了,还是为诞子嗣难产而去,便永远成了康熙心头的白月光。
若是这白月光如今仍然在世……宫中格局如何,怕不好说啊。
端嫔并不是一时感慨,而是真有些想念仁孝皇后了。她坐了一会,眼圈隐约有些红,又不想叫娜仁跟着担忧,便道:“我先回去了,想起还有两笔经没绣完,那是为娘娘祈福的,每月一篇,落下就不好了。”
这是要告辞的意思。
娜仁笑着点点头,又猛地想起另一桩事,嘱她道:“新得的固元膏,你带回去,你一罐子,还有兆佳贵人的一罐子。要用滚水化开晾凉了喝,等过段日子气候转凉了,喝这个是最好的。”
端嫔便轻声道了谢,示意宫人接过娜仁宫里小宫女捧来的盒子,向娜仁道了个万福,告退了。
送走了她,娜仁驻足在廊下站了一会,小院里的夏花还绽放着,有性急的秋桂已经开始打骨朵,石榴树上挂着沉甸甸的果子,虽还没长成,正青涩着,却可见日后的硕大圆润。
这里俨然是一派宁静悠然宫中的安乐窝的样子,大米趴在廊下垫子上安逸地睡着,这几日留恒功课忙,便把大米送回永寿宫这边,打算等过些日子再接回去。
它两边跑也习惯了,和娜仁很亲近,时不时就会用头往娜仁腿上蹭,不过因为它最近有些掉毛,娜仁怀揣的微妙的嫌弃,不许它往自己身上蹭。
笑话,有一日她看话本子的时候大米蹭过来,她脑子动都没动上手一顿狂撸,然后给自己沾了一身米白的狗毛,被琼枝念叨了好几日。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的娜仁,已经不是会被狗狗的美色吸引的吴下娜仁了!她是有智慧的娜仁!
撸狗很快乐,但是不接受大米往身上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