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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整盘椰子交给身边的小姑娘,又从中挑了一颗最大的出来,一脸殷勤地送到叶钊灵跟前。
“大师兄回来啦。”李秋天往椰子里插了根吸管,递给叶钊灵:“麻利点准备开张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李秋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随着年龄的增长,将迟也的周扒皮作派学了个十成十,压榨起大师兄来毫不手软。
叶钊灵已经离开首都在这座岛上生活了半年多。容铮公务繁忙,不可能随意出走外地,所以环游世界这个计划暂时只能由叶钊灵自己一个人去实现。
因为容铮的关系,叶钊灵没有走得太远,每在一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后就会回宫见见容铮。
三个月前,他一时心软准许李秋天来自己这里远程办公,没想到她在完成灵境传媒的工作之余,还顺道在这岛上替他张罗起了算命卜卦的生意。
李秋天精通营销,手握各种渠道,又能来事儿。久而久之,叶钊灵活半仙的名号就这么在岛上打响了。
想到这里,叶钊灵感到十分无奈,应该找个借口把这傻丫头打发回去。
“限量取号排队,过号不候。”
说着,叶钊灵将氧气瓶和脚蹼往门边一堆,走进了后院。
后院正对大海,里面遍植花草,花丛中有一座凉亭,亭子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叶钊灵刚在桌前坐下,李秋天就上道地上来焚起了香。
找叶钊灵做法卜卦的队伍一路从院子里排到了大门外,队伍里求什么的都有。一个头上编满了脏辫的姑娘坐在桌前,打量了叶钊灵好几眼,突然问道:“叶道长,有没人告诉你,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叶钊灵正忙观察龟甲上的卦象,头也不抬地问:“谁?”
女孩回答道:“靖南侯。”
叶钊灵抬头看向女孩,笑着问:“那个小白脸长得有我好看?”
女孩沉吟了片刻,十分中肯地回答道:“不相上下。”
“不错,有眼光。”叶钊灵将烧得满是裂纹的龟甲从火盆里取了出来,道:“今天的卦资给你优惠二十块。”
在李秋天的督促下,叶钊灵营业了一整天。傍晚时分,他总算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
冲浪回来的姑娘小伙们儿成群结队地从叶钊灵的小院前路过,嬉笑玩闹声传得老远。海边餐吧亮起了晚市的霓虹,海滩上篝火升起,流浪歌手坐在火堆旁拨弄琴弦。
太阳渐渐落下海平面,海岛的夜晚开始了,不知谁家的广播开得震天响,广播里煞风景地播报着国内外新闻。
叶钊灵吹着海风,出神地看着夕阳的余晖,出来了大半年,他想容铮了。
——那明天就回去吧。
叶钊灵正打算让李秋天张贴一张歇业公告,身后就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想必是李秋天钻进了钱眼里,又带着新的客人来了。
“大师兄!”果不其然,身后很快就响起了李秋天的声音。
叶钊灵慢悠悠地收拾起凌乱的桌面,趁着李秋天说话之前,头也不回地说道:“本店已停业,不再接单啦,有缘江湖再见。”
奇怪的是,李秋天没有对此提出什么异议。叶钊灵正打算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从哪个方向落下,一道人影就来到自己的面前。
容铮在叶钊灵对面坐下,朝他伸出了手,笑道:“叶道长给个面子,加班给我算一卦?”
海风吹乱了容铮的头发,他好像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一点。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脚上踩着热带风情浓郁的夹脚拖鞋,看上去和海岛上任何一个年轻人没什么不同。
广播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临时插播进一条紧急新闻,女主播的职业素养了得,她用十分克制冷静的语调播报道:刚刚收到的最新消息,皇帝容铮已于今日正式宣布退位,皇位将由安阳公主继承…
叶钊灵微微一怔,这个身处话题中心的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
容铮见叶钊灵久久不语,又问道:“怎么?道长不愿意?”
叶钊灵很快就笑了起来,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摆出一幅左右为难的样子,说道:“加班的卦资可得另算了。”说着,他将桌上的价目表推到容铮面前:“一次一百八十八,包年有优惠,现金还是转账?”
“好说。”
容铮抽出叶钊灵手中的价目表放到一旁,牵起他的手。叶钊灵不知容铮的葫芦里在卖着什么药,下一秒,一枚冰冷的指环便套进了他的无名指。
这是一枚光秃秃的素圈,款式普通,材质寒碜,正是当年容铮送给他的那一枚。
“您看这个可以包几年?”容铮将叶钊灵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问。
“这个呀。”叶钊灵瞄了一眼无名指上那枚值不了几毛钱的戒指,笑着对容铮说道:“勉强可以包一辈子。”
“那可说好了。”容铮笑道:“不许反悔。”
这栋两层的海边小屋当晚就挂出了转让启事,第二天岛民堵上门时,早已是人去楼空。
夜里闹得太晚,叶钊灵不出意外地在离岛的船上睡着了。小船摇摇晃晃,叶钊灵在梦里回忆了自己的前半生。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辈子有多长,但他知道自己会和容铮一同跨越山河,越过湖海,携手走过一个又一个四季。
直到时间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