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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倪苏便转头决绝离去。
如同当初离开那个破坏小镇的吸血虫家庭,没有一丝留恋,没有回过一次头。
而倪梦自知连挽留的资格也没有,她抬起手想拉住女儿却落空。
看着自己空悬的手,她感觉到自己可能已经彻底失去女儿,顿时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倪苏!”一直被晾在一旁的于安,倒是本能地唤着女儿的名字追了出去。
但没跑两步却也停了下来。
倪梦于倪苏而言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他又何尝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呢?
他定身,看着碎裂一地的玻璃渣,想起了倪苏十八岁生日那天。女儿邀请了她的朋友们,她那时也应该像今天想要跟母亲庆贺一般,期待着她真正身世的公开。
可无论是那天今日,他们都为她的快乐染上了污点。
或许,从这一刻之后就再不会了。
因为女儿彻底割舍了他们,那些曾在意过的亲缘关系、喜乐分享,倪苏她大概已经不屑再从他们身上得到。
*
倪苏和倪梦彻底决裂后,也无心情再继续留在酒吧。
她带着情绪,一路径直推门而出,外面典雅的欧式建筑映入眼帘,她才想起自己身在柏林。
倪苏对着倪梦控诉了自己心中所有的不满,却似乎根本没有得到解脱,于是,她索性漫无目的地在空旷的街道上走起来。
她方才失望透顶,却并非言不由衷,她是真的决定要与倪梦解约。
但不仅仅是要离开一个错误的经纪人那样简单。
倪苏行走在异国的街道之上,甚至开始思考起,究竟还有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娱乐圈。
她最初入行的原因,是想借着本该属于自己的父亲,重走一条康庄大道。可如今,父母已然决裂,而她也一举拿下了国际影后。
她所走到的高度,或许已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终点。
那么,还有必要再继续走下去吗?
两部电影,一个国际影后,一个高奢代言,一只涨停的股票。
倪苏已经积累到足够的原始资本,她有信心在不远的将来,在金融圈将这些资本翻倍。偿还欠倪梦的违约金,然后走回一个正常名校学生该走的路。
可这样,自己会不会太半途而废?
倪苏又忍不住换个角度,跳出倪梦从前所灌输给自己的那些思维,重新来看待这个问题。
对于一个演员来说,难道拿到一个国际影后就是终点了吗?不,不是这样的。萧曼如都已经达成国际国内的大满贯,连奥斯卡都提名过,可她停下脚步了吗?她没有。
或许,任何一行都是没有终点可言的,你的目标和职业规划才有。
想通这点,倪苏却反而更迷茫了。
因为她当初和倪梦联手的目标,便是钱和奖杯,而这两样她现在都已经得到。
像萧曼如那样的成就和人生,并非人人都能达到,她也不可能去对标萧曼如,否则现在的倪梦就会是以后的自己。
那么她是不是该知足,该就此收手了呢?
问题又绕回原点,一切仿若陷入死局。
倪苏好像找不到自己的人生锚点了。
她思考着,迷惘而又踌躇地走在夜色中,没有发现身后一直缓步跟着辆黑色汽车。
直到——
汽车陡然加速,开到她的身旁,滴滴两声。
倪苏猛然一惊,才惊觉自己在陌生的异国街头,本不该走太远。
她防备地后退一步,并迅速扫视周遭环境,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然而,这一切的动作却在看清车内那人的瞬间,通通凝固。
路乘风坐在驾驶室对她微笑:“倪苏,方便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倪苏微怔,没有回答而是惊讶地反问:“你跟了我一路吗?”
“抱歉,我无意跟踪。”路乘风说,“凌晨的柏林可没有凌晨的北京安全。我感觉你冲出酒吧时的情绪不太对,就冒昧地跟了上来。”
他问:“你会生我的气吗?倪苏。”
每一次,她不开心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总是这个人,她怎么可能会生气。
倪苏笑了笑,直接以行动代替回答。
她拉开车门在男人身旁坐下,并于扣好安全带的瞬间道:“路乘风,带我在柏林兜兜风吧,让我看看拿了影后之后的风会不会更香甜一点!”
“遵命,女王大人!”路乘风话落音的瞬间,发动机轰鸣,汽车如离弦之箭般划破夜空。
路乘风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冲出酒吧,他也没有再刻意搭话,就只是放任她打开车窗,享受沁凉的晚风。
柏林二月的夜风其实非常冻人,但即便如此凛冽的寒风,也没能吹散倪苏内心的迷惘。
汽车也不知开了多远,她心中的郁结始终没有打开。倪苏想,这或许不是一个短时间内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她正想对路乘风说算了吧,不如就此返航。
恰是此时,汽车也突然停住。
路乘风先于她开口:“我们到了,倪苏,可以邀请你一起进去体验吗?”
倪苏侧头看出去,发现一块霓虹灯牌上写着“人生电影院”。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路乘风却卖起了关子:“你去了就知道了。”
男人锁好车,来到她这侧为她打开车门,然后朝她伸出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