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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我在洗浴中心那次,他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衣不遮体的丑态百出,那时他的心里是否曾像我一样慌乱?不会,我想,无关痛痒的观望龌龊与切肤之痛的目睹肮脏之间隔着不可跨越的沟壑……
从小到大第一次得了肺炎,还有轻微的并发症,整整在床上躺了四天,打了一周的点滴,不停的抽血化验和手背上麻乱的针眼让我焦躁不已。终于带上开的一大袋子药离开医院回到了家里。
晚上老妈给我熬了皮蛋粥,我当着她的面儿一口气喝了两大碗,她在一旁一边给我吹一边不停地抚摸我的头。
老爸回来一看我喝皮蛋粥就跟老妈嚷嚷,说你这么点常识都没有,他现在怎么能喝这个呢!老妈也不示弱,又是打电话又是上网查,看我到底能不能吃这个,看着他俩热热闹闹的斗嘴,我心里暖暖的,又说不出的失落。
电话响了,我看是毛子的就没接,心里怕他会和我说些什么,又或者只是自然的逃避。我住院时他和小寒每天最少一趟的跑,我一听见动静就装睡,听着他们在一边跟老姐焦急地问这问那。有一次不知怎么的我心里一软,眼睛就湿了,赶紧假装翻身擦在枕头上。
这边电话刚消停家里的电话就响了,我没多想拿起来就接了。
还是毛子的,我看一眼来电显示,他不是用自己手机打的。他在那边用少有的温柔语调嘘寒问暖,又说来家里看我又说等我好了给我接风洗尘,我笑笑说我都这样了,也沾不上什么尘了,等我能动弹了找你吧,他没再多说,寒暄着挂了电话。
第七章 忘了我你会好过(1)
请了一周的假,今天终于上班了。我简单地收拾了下办公桌就赶紧去主任办公室。
我现在的工作,看似很清闲,划到我身上的硬性工作基本就没有什么,但是所谓助理,助字当前,说白了就是跑腿的,眼睛得擦亮一点,该做的别拖着,只要上面高兴,那就算完成了任务。
其实这种工作的性质,和很多秘书是一个道理,若是没有遥隔两性的本钱,那就只能抬头留神察言观色,见到屁股得拍,还不能乱拍,若能拍得上头经脉活络心花怒放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么不说升官,最起码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我这个助理助的是我们分部的主任。此人五十出头一大截儿,身材瘦高,还经常穿一身白,脑袋上的毛发所剩无几,远处看上去整个儿就一旗杆子,所以大家私下里就喊他旗杆。说起他的绰号,有一次我险些走了嘴。
那天中午我吃饭回来,正好看见他在楼梯口背着身子打电话,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风就把他从一边扶植上去支援中央的头发给吹下来了,搭在脑袋一边,还飘飘散散的,看上去特滑稽。
想着旗杆终于挂上旗子了,给我乐得差点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想了下,我蹑手蹑脚靠过去掏出手机想照他,心里还琢磨着回去就给当桌面,够我笑几天的。
刚走到他身后,主任忽然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吓了我一跳,我攥着手机赶紧打招呼,结果一张嘴差点喊旗杆,旗字儿都吐出来了,剩下的“杆”硬给憋了回去,慌不择言:“其,其实主任你今天看着真精神!”没想到这老小子跟我笑笑说不行了,这么老了哪敢跟你们年轻人争风头。我松了一口气,心想夸你一句你就上听!脸上不敢怠慢,堆出笑脸儿说哪里哪里,您风华不减当年啊!这句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找借口溜回了办公室。
从那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对他都有点怵,感觉这人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等我弄明白他长在后面的不是眼睛,而是一只手时,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我进去旗杆主任正打电话,见我进来了示意我坐沙发上等会。他正跟他儿子探讨手里的一只股票,我听听没什么新鲜的就抽了本内刊打发时间。
这种内部的刊物很多单位都存在,我总觉得是文革时留下的传统。形式上可能是报纸,也可能是刊物,内容上说白了就是内部八卦,上到国家新出台的政策或趋势,某个领导在某次会议上的发言,下到谁谁带病坚持工作,谁家又添了人丁。我平时从来不看,发到手里就撕了叠飞机,从窗户一个一个飞出去。
翻了半天他还没打完,我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
第七章 忘了我你会好过(2)
主任终于挂了电话,我赶紧坐直了说主任您忙完了?他跟我笑笑装作关怀备至:“小张你看你,电话里非说身体恢复了,我看你还是虚弱,挺不住就先不要来上班嘛。”我心想老子不上班奖金你给发啊!嘴上说没事,让您惦记了,我好多了就是这些天睡多了老爱困。
主任喝了口茶,接着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好啊,到我们这岁数得点病就要命。我抓住机会拍他:“才不是呢,您看起来结实着呢!”他没说话,站起来对着窗户往外看,给我一背影。
我从小就特怕别人背对着我,看不见别人的脸就不踏实,总觉得别人是在算计我什么。正琢磨着这老小子要使什么坏,他就开口了:“小张啊,这周四我去石家庄出差,考察一个贷款项目,上面点名让我考虑带你出去锻炼锻炼,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啊!”说完转过身看着我。
我仔细品味了下他刚说的话,语速缓慢,重点突出,基本上想给我的信息就是“考虑”俩字,下面怎么发展看来要取决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