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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樱看着霍宁玉的脸色,不由有些担心义母的身体。
想了想,还是到门外去低声劝萧熠:“母亲正在气头上,要不,兄长还是先回去?”
刚才霍宁玉与贺云樱在里头说话的时间其实已经不算太短了,萧熠刚刚解毒不久,身体并没有真的完全恢复,跪了这半日,已经膝头腰腿,无处不痛。
他咬牙撑了膝盖想要起身,竟然一下没起来,便向前扑跌。
贺云樱站得近,本能地伸手去扶,萧熠几乎扑在她身上。
“多谢。”萧熠勉强站稳,随即自己退后了半步。
撑了他这一把,贺云樱越发能感觉到他这次中毒带来的消瘦,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了一点点:“兄长回去休息罢。等母亲心绪好些再过来。素娘子说过,母亲不能心绪太过激烈。”
萧熠垂目片时,随即唇边浮起浅淡苦笑,拱手一礼:“请多陪母亲坐坐罢。辛苦了。”言罢便转身离去。
贺云樱心中叹了口气,又回去霍宁玉房中,陪她说话。
含蓄地探问了几句,才知是霍宁玉心中终究还是疑惑,虽然得了贺云樱的安慰,还是亲自写信去问了荀先生,又叫竹叶悄悄去外头打听。
虽然并无蒋际鸿那样直接消息,可霍宁玉毕竟也是做了多年靖川王妃的,不喜权术并非不懂权术,很快就猜出萧熠居中做局。
所以等到萧熠进门问安,劈头便直接问了。
霍宁玉并不在意萧熠具体在做什么局,她只是恨为什么他当初在华阳,信誓旦旦保证不会重蹈先父覆辙,转眼却又搞这些阴狠手段。
贺云樱只能垂目听着,这次她连一句“兄长或许有考量”之类的场面话都说不出。
救驾或是旁的算计不提,逼出鹤青解药之事,总还是与她有关的。
“哎,这些事其实我不想提的。你听了也是徒增烦扰。”霍宁玉终于止了眼泪,面上也有些疲惫之色,又叹息着拍了拍贺云樱的手。
“母亲不要想太多了,您还是应该多休息。”贺云樱从竹枝手里接了安神汤,服侍霍宁玉喝了,又扶她到床上补眠。一直看着义母呼吸渐渐平稳入眠,才退了出去。
从慈晖堂院子里出来回如意轩,一路沿着甬道向西再转个弯,穿过一个小花园就到了。
贺云樱因着已经十分熟悉,便也不太留意看路,走着有些出神,想着霍宁玉的话、萧熠的算计等等。
结果就因为太出神了,到了转弯处便全然没注意到有人站在那里,直接撞到了对方身上。
“对不住!”贺云樱吓了一跳,赶紧退了一步。
然而站稳抬眼,才发现竟是萧熠。
他并没有更衣,还是刚才的月白刺金公服,面上的疲惫之色亦更明显了些。
“兄长这是,一直站在这里?”贺云樱讶然,“怎么不去休息呢?”
“倒也没有很累。”萧熠随口应道,“听说妹妹预备开一个书斋?我倒是有些旧书,妹妹可否愿意寄卖?”
没有很累?
贺云樱看着他的眼睛与脸色,这话简直比“中了鹤青也不会很疼”还假。
且提到旧书,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晚与他对峙的六角书楼,萧熠显然是想与她到那里去说话。
“那要看是什么书了。”贺云樱不置可否地跟着他一同往前走。
她心知萧熠是关切霍宁玉的情况,而她刚好也想问萧熠有关宫变的后续。
很快,二人便并肩到了那六角书楼。
这是贺云樱第一次在白日过来,这才看清这书楼是三面环水,风景很是怡人。
内里已经收拾齐整,较之前次的书架与书卷都增添了两倍有余,一侧设有临窗吃茶的方几与圆凳。
“兄长有什么想问,便请直言吧。”进了书楼二人相对,贺云樱也懒得绕圈子。
“母亲会再次离京么?”萧熠亲手煮水烹茶,随口问道。
贺云樱微微一怔,但下一刻便有些明白了。萧熠这是害怕被母亲再次舍弃?
“大约不会。”她想了想,唇角微扬,“母亲便是离了京城,也难免再次被你找到。天下何处是清净呢。”
金黄明亮的茶汤倾入白瓷茶盏,瞬时满室生香。萧熠将茶盏推到贺云樱跟前,语气亦似平常:“那你呢?”
不知是否因着刚刚解毒的疲惫虚弱,还是因为被母亲这样责备伤心,贺云樱莫名地感受到了他隐隐的脆弱与殷切。
他在问她,然而听上去却又像是在求她。
“宫里的情形怎么样?”贺云樱沉了几息,直接转了话题,“蒋际鸿说陛下封了昭阳殿,昭国公府到现在还没有大办丧仪。璋国公等人也都解毒了么?”
“山水轮转,古话诚不我欺。”萧熠拿起自己跟前的茶盏抿了抿,唇角微微浮起笑意。
贺云樱顺着想了想:“怎么说?我记得先前昭阳殿确实宫变之后有一阵子重得圣意,璋国公府也一时荣耀,不过……”
“我是说,从前你想与我说话的时候,我总提政事,现在却反过来了。”萧熠接了话,仍旧是带着极浅的笑意,专注地望着她。
她年少的面容明艳而润泽,既有青春的元气纯净,又有沉年的气韵妍丽,芙蓉泣露,牡丹含芳,尽皆不及。
“咳。”贺云樱错开了他的灼灼目光,干咳了一声,“前尘多说无益,兄长还是说眼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