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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小心点,这A09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好歹也是个A型,弄坏了你可赔不起……听说隔壁A05项目组又是好一番折腾……”
“……伦理委员会真是鼻子比狗还狗!芝麻点大的事也成天上门找麻烦,一天到晚讲些什么仿生人权利、仿生人人权,脑子到底什么毛病!它们算什么玩意,还人权呢……”
“……伦理委员会一早就想让我们关门大吉了……”
“……听说上面派了人来调查,也不知是要查些什么……也许只是走个过场……”
书房日暖,案头香炉烟气氤氲。
屋中三人。
凤独一袭朱衣,漫不经心地晃着手中的细白瓷酒壶,袖上那欲飞的金丝凤凰在光里更显傲厉。脚下一摊碎瓷片,是方才随手丢在地上的酒杯子。
而一向正经肃穆的鹰炙恭立桌前,不紧不慢地讲着故事。
“……侍卫们途径一处久无人居的宫殿,忽听见里面传来马蹄声……只见旧宫中梁枯墙朽,满地灰尘,寂无人声,哪里有马在?然,再一细看,灰尘中却有马蹄印……众人毛骨悚然,只觉双足好似黏在地上,僵硬得无法动弹……原先空白的画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个吊死的女鬼,栩栩如生……”
那忠诚的武侍连声音也很忠诚,听着便让人心里安定。屋中空气里,香炉烟气也是一缕怡人的安神香。
凤独许是逗他,忽地开口,“看不出来,你还有挺说书的天分。”
鹰炙被打断,有些窘。目光不知该往哪儿放。
如此一幕……
始终不做声的燕归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幕好似在哪里见过。真的。人时常有此恍惚感,觉得某些本该是头次发生的事如此似曾相识。
凤独又道,“这等传闻从何而来?”
燕归心中微微一动——早先京城坊间众口一致,人人深信。
果不其然。
鹰炙道,“早先京城坊间众口一致,人人深信。”
姑娘缓缓攥紧了手指。
凤独道,“他们信,你也信?人怎可入画?怎可凭空消失?京城这么多年里始终被那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已是魔怔,只要跟他有关,多离奇的东西也信。”
——鹰炙定是认错。
鹰炙果然认错。“是。”
凤独一抬眼看见面色有异的姑娘,道,“燕归。”
“是。”
她应了,又想,他下一句会是什么呢?一句话闪过脑海——“我要问你,你对京城的事,有什么看法?”
然,并非如此。
凤独打量着她,道,“恍恍惚惚,脸色发白,是你没睡好,还是我待你太苛刻?”
“……属下失态了。”
姑娘认错,微微颔首。只这么一回过神来,那古怪的感觉便消散了。
果真是错觉吧。
她神色恢复如常。
然,下一刻,凤独又道,“你总是沉默,对什么也不发表意见,更没人见过你笑。”
——又是个似曾相识的句子。
燕归再度恍惚。
姑娘向来是个正经人,神色总是淡淡的,不苟言笑。这会儿一下子正色,一下子又出神,茫然的样子与平日里显了对比,灵动是有的,但傻气也是有的。
凤独笑了。“看来我做人实在刻薄,压给你的事情太多,又绝不允许你拖延,把你弄傻了。也罢,今日你随我出门去,在城里逛逛,权作休息。”
“……是。”
“你想不想去?”
燕归不答。
凤独道,“看来你不想。但你不想也得去,”他随手把晃了半天的酒壶也丢在了地上,嘭的一声满地碎片,“左右我做人实在是刻薄。”
府中事务繁忙,凤独真领着燕归出门时,天已入夜了。
明月高悬,华灯遍照,六道城是个不夜城。
城中央的大街上灯火辉煌,弹琴的,猜谜的,武刀弄剑杂耍的,还有沿街一直朝着远处铺出去的一家家卖小玩意的小摊子,花样繁多,吆喝声不断,人来人往比白日还热闹。
世人皆说六道城乃是人间富贵之地。
这地方只讲繁华,也只听得进欢喜,不流露一丝不痛快的东西。天底下再也没有这样的地方了。
凤独在这儿,一城之主到了民间,有如凤凰盘旋巡视领地,满街灯火尽数做了陪衬。四处渐渐静了下来,人人都看他,不敢上前,远远敬一句“城主大人”。
他微微抬手,示意众人不必拘束,各玩各的去。
长街复又热闹起来。
凤独道,“你倒是很少出来。”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姑娘这时才出了声。“是。”
“城中市集如此热闹,你来逛过没有?”
“没有。”
“我虽刻薄,但不是没给过你休息。连门也不出,闲暇时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练剑。”
“还有呢?寻常人爱做的,游湖、赏花、遛鸟、听小曲儿、大小食肆里到处窜……一件也没有么?”
“没有。”
凤独掠了她一眼。“你不觉得无趣?”
姑娘自若。“剑道自有乐趣。”
凤独盯她一阵,忽地笑了。
燕归没出声。
凤独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老实人,不说实话。哪里是剑道乐趣太甚、你忙于练剑舍不得出门,你不过是对我这城里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