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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在前。
她一剑挥出将紧闭着的大门劈开。
轰——
朱色大门在剑气中四分五裂,碎块朝着里面乱飞,席卷此地的汹涌杀意向府中人预示——杀戮之器已经背叛!
府衙中顿时一片慌乱。侍女尖叫,朝着后门跑走,兵卫拿着刀,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既不愿逃,也不敢攻。
混乱中,人影朝着正厅疾速而去,恨意激涌,拦路的门一剑劈开,拦路的树一剑斩断,用力太甚,虎口已经见血。
府中武卫提剑朝着她冲过来,一群又一群,知道是必死无疑,却仍试图以血肉之躯挡住杀戮之剑。
她一剑挥出去,剑气横扫,倒下一大片。倒了一片又来一片。六道城主威望之重,仅这方寸之地的府衙,甘愿为他卖命的何止千百。
又一场杀戮。
血。血。血。
刀剑相鸣,尸横遍地,长流的赤血如此滚烫,竟是暖了这冬日的寒风,暖出一股挥而不去的腥气。
流云在天,她杀到了正厅。
正厅里,十分寂静。
一剑劈开门,踏着门走进去,心下愤恨,全力刺出一剑——
却是刺了个空。
凤独议事的正厅里竟是空无一人。
人影手中长剑乱刺,剑光飞舞,剑风嘶鸣,把屋里一切都砍成了碎片,破碎至此,不可复原。
一地狼藉。
仍是没有人。
以凤独那骄矜不可一世的性子,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不会躲不会退的。凤目带红,下巴抬起,哪怕剑到颈上也直直盯着人,不会眨一眨眼睛。
他到哪里去了?
那凤目正阖着。
房间是银灰色的。
姑娘满城乱找的人静静地躺在玻璃罩子里,衣衫未乱,面容平静,睡着了似的。四肢却被金属链锁着,身上满是导管。
罩子外边围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有的在检查仪器数据,有的便窃窃私语。
“A09这一下杀了这么多,里面还有几个A型呢,这得是多少钱?公司这次造势的手笔这么大?”
“怎么会给它杀真的?用的当然是廉价的复制人,跟原来那些仿生人复制得一模一样,而且可以批量生产,杀完了马上又能补上新的。至于之前那些仿生人,大概是暂时送进仓库区了吧,整个容,以后还能拿出来用。”
“昨天直播之后,观众论坛上快吵翻天了,都在问A09怎么突然叛主。然后,运营部把它身世资料公布了,说它在A05令下杀了亲族,记忆复苏,要跟A05不死不休。再然后……唉,情绪激动的观众们吵得连论坛服务器都转不动了。”
“这不就是总设计师他们要的热度嘛……”
滴滴。有联络器响了。一个白大褂接了,片刻后,挂断。
其他人纷纷道,“怎么样,上面怎么说?A05这次要不要开颅?”
“说让我们再等通知,别自作主张动手。不过我觉得应该是要开的吧——这次的新季度计划这么重要,而且需要A05听话配合,哪敢出岔子。你们刚才也说了观众论坛上已经吵翻了天,热度之高,服务器崩溃好几次了。总设计师说这绝对是营收奇迹的前兆。”
“我倒觉得还是不开的好。自从上次强力整治以来,A05它一直很听话,驯服得很了。再说,它已经动刀太多次,这几年的状态早就大不如前了。再开颅,谁知道要出什么事。”
“它早该听话了。命是我们给的,运是我们定的,早一点乖起来,也不至于累人累己。它以前真是漂亮——现在也漂亮,但到底比不上从前。那时候真是……”
说话的人摇摇头。
而玻璃罩里一身赤衣的人合眼睡着,胸前微微起伏,像是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眉眼极艳,人如天火,现下也是惊艳的。
但这么多年折腾下来,如今这张脸,其实已是锋芒尽折、羽翼残缺的模样了。遥远的数年以前,锋芒未敛,光芒极盛……那时才是真正不可一世。
滴滴一声,联络器又响了。
领头的白大褂看了看联络器上新发下来的通知,道,“准备一下,要开颅了。”
“还是要开?它最近已经——很听话了呀。”
“它前科累累。新版本不容出错,要万无一失。它必须配合。”
“好吧……”
麻药从导管缓缓流进仿生人身体里。生化组的专家们专为他一个人调制的特异麻药是淡银灰色的,有一些像这座大楼的墙体,是一种死灵般的颜色。
医生们把各样的手术用具都准备好了。
玻璃罩子缓缓开了。
流云般散落的乌发梳好了。
切割机朝着头颅缓缓移过去了。
一点。一点。金属刀刃上血液流淌,割骨时有一种奇异的嗡鸣。
有人无意中看了看仪器数据,忽地惊叫一声,“它是醒着的!”
“不可能!”
所有人吓了一跳。
但是,往检查大脑活跃度的仪器上看过去,确实如此。那数值高得惊人。床上一动不动的仿生人醒着,而且十分清醒。
白大褂们颈后一阵冒汗。
可那切割机是个没意识的机器,仍在头颅上有序地划着,一刀,一刀,终于,有些衰化的血肉大脑暴露在空气里。
而仿生人仍是醒着。只是,凤目轻阖,连眼皮也没颤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