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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外头的小丫鬟则是齐齐低言,唤了声;“老爷。”后,方离去。
现才傍晚,这天儿都还未黑了个彻底,这新郎官却来了,却无人说一句他话,好像理所当然一样。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使得今日的莲香收起了往日端着的那抹伪装,将放在红布上的喜秤握在手上,继而眉眼含笑的掀起了她的红盖头。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美人越看越美。
今日的时葑不似往日那边不着半分脂粉,反倒是额间点了艳丽的牡丹花钿,白瓷小脸上抹了一层浅薄的海棠珍珠花粉,朱唇一点而红,就连那双原先过于英气的眉都给修饰成了弯弯柳叶眉,端得花心定有何人捻,晕晕如娇靥。
“阿雪,该喝交杯酒了。”莲香喉结滚动一二,方将倒好的合卺酒递了过去。
“啊,好。”时葑有些愣愣的不知所措,人却是乖巧的接了过来。
谁曾想一不小心喝得太猛,呛得一张小脸微红,如白瓷玉瓶上浮现两抹海天霞红之颜靡。
“夫人慢点喝,这里又无人跟你抢酒喝。”眼眸中似含了一汪情意的莲香凑过来,轻吻了吻她的唇角。
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可到了后头,就跟疯了魔一样强取豪夺,而那双手,也渐渐的往那系着的腰间白玉缠枝带而去。
铺着一张红布的戏台上,那对龙凤双烛正不断的发出细微的‘噼里啪啦’火光之音。
屋里的锦瑟花蕊被风那么一吹,满是馥郁香满屋,檐下不知又从何处刮来一只断了线的蝴蝶风筝,此时正缠在了那飞燕檐上。
红木牡丹绣金丝鸳鸯戏水屏风后是两道投映而下的剪影,地上洒落着满地绯红衣袍与那髻间金簪玉凤,好像除了亵衣是纯白的外,其余皆是那满目刺眼的金红二色。
躺在床铺上的时葑只觉得她就像是被困在一方小池里多日的游鱼,无意中游进了汹涌的河流,自由并且肆意的舒展着自己灵活的四肢,其中还得小心那藏在暗中的猎人。
正当她想要游往更深更远的地方去时,那汹涌的河流总会将她给冲得更远,仿佛她不再是一条自由的游鱼,而是一帆在茫茫大海中,无依无靠的小渔船,风往哪边来,她就得要往哪边晃。
这海很大很大,宛如没有边界似的,连带着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会被吹到哪里,又会随波逐流在何地,而这场汹涌的风雨什么时候才会停下,让她窥见许久未曾见到的日头。
许是她不擅长歌唱的缘故,更没有同百灵鸟那有婉转动听的嗓音,有的只是那压低了声的花颤落地音。
偏生那赏花人爱极了这轻折花枝声与那红梅簌簌而落的美景,气得她恨不得将对方给咬下一整块皮肉来。
随着屋内甜腻的花香,浓郁得连窗外清风都吹不散半分时。
“莲香,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本应脸颊泛红,身软体酥的时葑突然变脸,用那藏在枕下的匕首对准了未着寸衣,并对她没有一丝防备的男人。
正打算抱着人前去洗澡的莲香看着不知何时在朱瑾红并蒂莲软枕下藏了一把匕首,并用那匕首抵着自己后背的女人时。忽地笑出了声来,并且丝毫不惧的伸出手,抚摸上了女人红晕未散的脸。
“奴的胆子若是不大,又岂能将王爷这枝娇花折下,并置于唇边轻嗅,也不知王爷对奴的伺候可还满意。”
“你我二人早不知睡了多少年,何况本王早就对你厌倦许久,又何来的满意,不过本王今夜倒要看看,莲香你到底有没有心。”时葑说着话,那锋利的匕首则开始刺破那层皮肉,往最里头伸去。
“瞧王爷这话说的,奴若非无心,又岂能活到现在,反倒是王爷现在同奴已是拜堂成亲,并有过夫妻之实的人了,王爷难不成真的狠下心来,在这新婚之夜便要守了活寡不曾。”
“不过就是一寡妇,本王有何可惧,反倒是你,你可真是虚伪到了恶心的地步,莲香。”女人阴寒刺骨的口吻,宛如从地狱里爬出的索命厉鬼。
伴随她话落的是那匕首穿透他后背的毛骨悚然之音,和那大片刺眼而醒目的红。
躺在床帷中的莲香赫然从梦中惊醒,后背,鬓角早已被冷汗打得湿|濡一片,亦连此刻的心跳声都在不断加速中。
等渐平缓了那抹心头恐惧之色时,方才将目光投放在那正搂着他腰睡得香甜的女人身上,宽厚的大手则不时的在她纤细得,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掐断的脖子处游走,双眉间笼罩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鹫之色。
“不,不要了………”睡得迷迷糊糊中的时葑嘟哝了一声,继而再次将脸埋进了男人的拱弯中。
就那么轻飘飘的,似无意间梦呓中的一句,却在顷刻间打消了他方才升腾起的杀意。
梦毕竟是梦,现实是现实,何况现在的阿雪又非是之前的阿雪,梦里发生的那一幕他又岂会真让它成为现实。
“睡吧,我不闹你了。”莲香凑过来,吻了吻她小巧的鼻尖。
何况现在的他已不差那么一刻了,多的是来|日|方长。
稍不知,在他睡下后,原先躺睡在怀中人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目光黑沉沉的望向某一处。
彼时,青阳国,长安城,摄政王府中。
今夜只随意着了件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圆领袍子的梁朝华在听见暗卫传回的消息时,原先欲下笔的手却是顿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团墨滴落而下,污了这本应即将完成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