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页
陆渐离应酬完圣人那边,回房时,已入夜,推开门,见林灵儿就着一盏红烛,双手托腮,端坐在桌前,还未睡下。
驿站设在郊野,蝉吟虫鸣不绝于耳,外面天朗气清,银白的月光倾洒满室,两人和衣躺倒床上,余光里都是彼此。
“谢谢你。”柔糯的声音打破一室的寂静。
顿了一瞬,对方柔声说:“你我不必言谢,走之前我本就答应护你周全,再说赐婚之事本就是因我而起。”
“不止今天,还有...谢谢你帮助长姐。”她故意没说买宅院的事,其实于这件事,她羞恼之情大于感激,只是境遇至此,两人现在同为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此等小事,也就无足挂齿了。
“这件事你不用谢我,毕竟当时是我请的赐婚,一直没有机会说抱歉...”他慢慢的转头,看着她,眼睛里波光粼粼,如有星子坠落其中,“对不起让你牵涉进来。”
林灵儿呼吸顿住,脑中一时空白,似乎追究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此情此景,也不容追究了。忍不住好奇,林灵儿试探着问:“面圣之前,你只见过长姐一面,为何说心仪她久已?”
陆渐离回过头,眼光没入无边的夜色里:“官家高不可攀,我没命娶公主而已。”
这算什么理由,知他敷衍,林灵儿一转身,留给他一纤纤美背,无声的宣布,聊不下去了,我先睡了。
第二日一早,马车辚辚,一行人迎着晨曦,又上路了。
林灵儿一人在马车里,正闷得慌,突然马车听了下来,一个玉葱似的小手掀起车帘,六公主玲珑笑嘻嘻的坐进来:“姐姐,我来叨扰你啦。”
林灵儿笑盈盈的拉着她的手,迎她坐下:“我正想着和公主说话呢,公主就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六公主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面带愧色说:“姐姐莫要怪我昨天不懂事,其实我顶开心陆侍读拒绝了五姐姐,她整天趾高气昂的样子,正好挫挫他的锐气。”说完,公主又得意的笑了。
这一番话又听得林灵儿冷汗涔涔,幸亏这段话就对着她一个人说,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她不知又要担什么罪呢,无怪乎出行前,每个人都如临大敌般叮嘱她呢,这伴驾真不是容易的事。
“公主此言差矣,五公主金枝玉贵,我等凡夫俗胎不配罢了。”她心里默默悱恻,“陆渐离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哎呀,我就不爱你这套,姐姐,你别把我当公主,叫我玲珑就行,否则我不和你聊天了。”玲珑佯怒道。
“是的,公主。”
“你...”
“咯咯咯...”
第19章 太子 我认识的难道另有其人?
连着赶了四日的路,人和马都疲惫不堪,淑妃端坐在圣人的御驾内,见他双目微阖,身子随着马车左右摇摆,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圣上的身体关系着天下苍生,此番去扬州舟车劳顿,臣妾在旁边瞧着您的辛苦,心里难受的紧。”
圣人眼睛掀开一条小缝,瞥了一下满脸忧虑的淑妃,又缓缓阖上,沉默半晌他轻叹一口气:“朕总想着到她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总是忍不了好奇,怎样的环境成就了那样的才情。”
淑妃心里一顿,知道他说的是二十一年前那个伴驾御前,令整个后宫形同虚设的女子。“二十多年了,圣上还是放不下她。”
不知什么时候,圣人已经睁开了双眼,清澈如少年般未染尘埃:“朕再未见过那样的女子,恣意洒脱,才气斐然。”
淑妃闻言低下了头,当年在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面前,自己也曾自惭过,与她相比,其她的女子当真只能算是庸脂俗粉了。“扬州真真是人杰地灵,听说陆侍读也是扬州人,这扬州当真出人才。”她不动声色的转变了话题。
“嗯。”圣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扬州不仅出文才,亦有大批商贾之才,这也是此次出巡带着太子的原因,扬州富甲天下,是以后社稷稳定的关键所在。”
淑妃娇嗔一声:“圣上跟臣妾说这些做什么,你们那些堂前政事,臣妾可不想听,免得获了女子干政的罪名。”
此话一出,圣人脸色骤变,想到了那个曾经在御书房和自己论政的女子,恼意不禁爬上了眉头。淑妃自知说错了话,翩然跪倒圣人膝头,啜泣道:“臣妾不是故意的,也未有所指,请圣上饶恕臣妾失言。”
长叹了一口气,圣人脸色微微转霁:“你说的没错,朕没有怪你,起来吧。”
这时,太子在车窗外有事请奏道:“父皇,再有半个时辰可到徽州府,但现在天色尚早,请父皇定夺,是就此休顿还是继续赶路?”
圣人抬眼看淑妃,见她宛然一笑,微微点头,知她心意,他转头对太子说:“近几日都疲于赶路,今日就在驿站整顿休息,待明日一早再出发。”
“是,父皇。”得令后,太子骑的马立刻嘚嘚向前离去。
越往南行,天气越热,林灵儿把车上两边的窗帘俱都敞开,让风儿穿堂而过,她俯在窗沿看风景,缕缕清风卷起她的墨发,带来丝丝凉意。
忽听,陆渐离在另一边窗口喊她:“灵儿,马上到徽州府驿站了,今天歇在那里,你做好准备。”
林灵儿骤然回首,窗外是迤逦的南国风光,在疲劳的路途中,乍一入眼,竟有种“伊人回头百媚生”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