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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也是,一个普通人带着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离开汴城、躲避追兵,走过那连绵不绝的垃圾山,能顺利抵达蓬莱就不错了。
那一身病和伤,估计就是路上带的。
“她死的很早。”陈音希平静回答。
“阿晨人很好,可惜。”周姜听起来很是遗憾。
阿晨就是陈音希养母的名字。
她很是惊讶,看向周姜:“你记得她的名字?”
周姜阖了阖眼:“这一座城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
陈音希没说话。
仔细想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这名字起的够大,足以可见养母对其希望。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但她……还是挺爱原身的。
若是有生之年能回蓬莱,就去她坟前磕个头吧。
做出决定后,陈音希点头:“谢谢你,夫人。”
“无妨。”
周姜轻轻摆手:“你在汴城出生,也算是半个汴城人,理应我该照顾你。”
陈音希:“这事儿别给小周他们说。”
周姜端详着陈音希,见她情绪稳定,而后颔首:“好。”
也不是觉得丢人或者不敢面对,而是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她本就什么都不是,这般过去更是映证了这点。陈音希觉得不会影响自己分毫,但要是让陈茵兮知道了,她肯定又要开始愧疚,觉得是自己占了陈音希的东西——哪怕成功失败和实验体本身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是别徒增烦恼了,自己知道了就行,翻篇吧。
“那便走吧,”周姜柔声开口,“别让阿良他们久等。”
“嗯。”
陈音希跟上周姜,走在她身畔:“夫人多久没见过周良了?”
周姜:“三十余年。”
陈音希:“……”
好家伙,她掐指一算,合着周良离开汴城之后,真就一次也没回来。
二人在院落里一拐,就看到了之前全息影像里的陋舍,以及一脸茫然地周良等人。
三十余年,母子未见,如今见面后周良一顿,可周姜却是连个招呼都不打,只是用她温柔的声音出言:“我该给你们的,都给你们了,你怎么想?可愿如儿时所想,当回策士?”
周良低了低头,似是想藏匿情绪。
他又是把双手往袖子里一抄,站在原地,直接回应:“我走访几个世家,发现他们早就在研究其他的能源方向,是你授意的吧?”
周姜:“确实。”
周良:“如今展开研究,快则几年,慢则数十年,总是会有进度。止战办法,我没有,但我有加快研究的办法。”
“嗯?”
饶是周姜,也没料到周良会这么说,她兴致盎然地开口:“你讲。”
“反其道而行之。”
周良回答时,收敛了所有笑意。
陈音希认识他这么久,就见过周良几次板起脸的模样,每一次都是生气了。
而这次,他倒是没生气,那张俊秀阴柔的脸收起所有情绪,比拿捏着人类反应的嬴子黎更像是个假人。
“吉祥明大师说先止战,再研究,那不可能。但反过来就很简单,先战,人与人也好,人与妖也好,战到双方明白不能再打,自然会另图他法。”
“你疯了吗?!”
韩叔剑难以置信:“说打就打,那你之前干什么去了?!”
周良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苦涩道:“我可以用一张嘴挑起战争,但恕小生无能,无法仅凭口舌,就能止住倒戈,平息矛盾。古时策士所为,无非是顾左言他、祸水东引,或挑明矛盾,或转移矛盾。然则与君元明之法又有什么区别?”
陈茵兮却是侧了侧头:“若是挑起战争,你打算怎么做?”
周良:“陈家姑娘可曾记得妖王鵔挟持你时,说是咸雍之人与九幽有所联系,得知了你的存在?”
陈茵兮:“这……”
连陈音希都记得。
韩叔剑不假思索:“还能是谁?肯定是嬴氏宗族的人找事——”
话说一半,韩君戛然而止。
他直肠子归直肠子,却不如陈音希所言真是个傻子:此事八成是嬴氏宗亲干的不假,但嬴子黎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知道,而且默许。
韩叔剑言语卡住,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万妖出世之时,蓬莱下城生灵涂炭。他不出手,已是背负了良心上的谴责,而如今看来,哪怕嬴子黎没责任,也是早早知晓此事会发生。
他只是冷眼旁观,等好事降临罢了:若非蓬莱大乱,他又怎敢表露战意?
“我可再走一趟蓬莱、太微,”周良说,“将其中利害与孔乐康、君元明一说,届时他们就不会再躲避与咸雍开战。纵然不敌咸雍,还有妖族虎视眈眈,但子黎公子可拉汴城为盟,蓬莱亦可拉郢川、粤港或者辽远为盟。”
“既是开战,就来一场大战,打的各自落不得好,纷纷落得一身腥不说,半点便宜没捞着。到那个时候,咸雍也好,蓬莱也罢,就该明白与其消耗灵力资源,不如想法子自救,那个时候,自然会转而考虑其他出路。”
陈音希:“我听明白了。”
周良:“什么?”
陈音希:“你才是真正的搅X棍。”
合着解决问题不行,制造争端你脑子清醒的很。周良真生错了年代,眼下的问题是能源紧张所以不打仗,他自然没有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