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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她说到“陛下”二字,夏枫一时怔住,静下心来想想,确实没叫错。
乃蛮死在盛京没几日,羌军袭击北线的消息火速传达。夏枫身上伤刚开始收口,立即披挂赶往西北,往大漠里一钻就是两个多月。想来这段时间,新皇登基的邸报已经被扔进了中军帅帐的某个角落。
夏枫抬头看着昏黄无边的天际,心中想着:回去得把那邸报翻出来看看,新皇的面子还是要给两分的。
于是,她很实诚地回答:“想,特别想。等打完这一场,我会重新整合西北军,于邯、徐石、夏荣三主将分别统领,互相制衡,互为监督。我爹年纪大了,难免有糊涂的时候。你嫁给于邯正好留下帮我看着点他们。我看魏家那小子是个拿得起来的,处理世族残余势力还要他协助。”
“小姐,那你呢,不回来了?”千珊听她交代一大串,竟觉出些悲伤意味。
“放心,我生于西北长于西北,永远是西北儿女。”夏枫道,“如若西北再起战事,我定然披挂上阵。我只是,不想再和他分开了。”
随着乃蛮已死的消息传回大漠,统一的大漠再度分裂。南北草原各部动乱迭起,人人都想做下一个大可汗,乃蛮生前对大庆北线用兵的安排部署被全部打乱,手下凶悍的狼群分崩离析,自相残杀。
夏枫趁虚而入,先将打算作壁上观的几个部落首领挨个收拾服帖,然后拉上他们去打另几个扎手的。一个月过去,漠南的王帐子被狂风卷落叶般打扫干净。
打散了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图熊部,夏枫的酒正好没了,索性整军回营。
打完这一场,西北至少太平几十年。夏枫对柯狼山以北没什么兴趣,那里终年寒冷,贫瘠广阔,再往北就是不见天日的极北之地。新朝初立,幽蓟十六州尚未收回,西北战局不宜长久拖下去。
只要把漠南的羌人胡族收拾老实,不让他们大批集结,狼狈为奸骚扰大庆北境,便不会对西北造成实质性威胁。
回到大营,夏枫瞬间觉得不对劲,正要开口询问,抬眸便看到了远处白杨树下站着个此时此刻绝对不该出现在西北的人。
萧明忱未曾竖冠,一身浅灰棉衣懒洋洋站着,与身后大片的白杨树融为一体。他见有人回营,眼底漾出一片笑意,无声开口简短地说了句什么。
夏枫看口型推测大概是“你回来了”之类,她翻身下马走上前,笑得眉眼弯弯:“这么俊俏的郎君是谁家的?怀远民风开放,出门可要小心些为好,不然容易让人抢回去当相公。”
“在下盛京人士,已有妻室,旁人若要惦记,可曾问过我家娘子的意思?”萧明忱长发散乱,衬得面容清俊柔和。他悄悄抓住夏枫玄铁包裹的手指,低声道:“可算回来了,我方才还以为这次要白来一次了。”
夏枫蓦然想起来这人是偷跑出京的一国之君,二人再这般拉拉扯扯黏糊下去,明天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没耳朵听的东西,快速打发了随从,把人拉进帅帐。
“来多久了,你过来有谁知道?边境无事你来做什么?”夏枫进帐后尚未坐下,忙不迭三连问。
“放心吧,除了范普严林以及你营中的侍卫,没人知道。”萧明忱一把搂住她,贴在夏枫耳侧眷恋缱绻开口,“阿枫,太想你了,一刻也等不及。我早就耐不住想来找你了,但这两个月事务繁杂,半点时间抽不出来。”
“我信你的鬼话,”夏枫埋头在他胸前,闷闷道,“西北战局马上结束了,我迟早回京述职,你一时半刻等不了?”
“等不了。”萧明忱坚决地看着她,“再说了,这哪里是一时半刻,两地相隔千里,书信一来一回就要半个多月。等你打完仗想起我,估计还要一个月。再一个月写份折子,半个月送到盛京,诏令下发,再传来怀远,至少要到明年。”
“得得得!你闭嘴吧。”夏枫见他有说起来止不住的趋势,连忙制止,把人推到一边,自顾自换衣服去了。
萧明忱跟上去帮她卸铠甲,小心翼翼问:“我说真的,如果我不来,阿枫你能想起我吗?”
“我说陛下,您新君登基,每天政令邸报一封接着一封,存在感刷得满满,我昨个儿还一边吃沙子一边听瞻仰您的新政,能想不起你?”夏枫见他有动手动脚的趋势,皱眉把人推开,“一边去,刚滚了半个月沙子没洗澡。”
谁知萧明忱铁了心似的,不管不顾紧紧抱上来,略微急促的气息佛在夏枫耳侧,再开口的声音有些低哑:“阿枫,这么久不见,你对我可有思念?”
夏枫说不想是假的,但不是这么个想法。她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想让萧明忱看到,干脆直接将人推开,披上外袍,敷衍道:“每天起床念你一遍,行了吗?”
谁知萧明忱像被踩了尾巴般,手指紧扣住她瘦削的双肩,语气竟带了哽咽:“阿枫,你……是不是,不愿意去盛京?”
夏枫总算知道了他为什么一见面就神神经经,闻言不由得反思起来。自己一身伤从安山上下来,又累又困,谁也没精神搭理。而萧明忱那段时间忙于处理乱党,安抚百姓。直至羌兵突袭的消息传到盛京,夏枫从床上爬起来带兵离京,二人都没有好好说过几句话。
再往前就是萧明忱假借圣女秘术蒙骗石抹兀欲,身陷敌手。这事他暗地里瞒着夏枫安排好一切,都没来得及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