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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没有误会,因为武帝清楚的记得,在白渺曾经口述的回忆中提到——“老道士他不喜欢别人看他的脸,那是因为他脸上有紫红色如同蛇一般的痕迹,怪异也容易叫人害怕,所以他后来总是带着面具出门为人看风水。”
这个邪性的道士,就是白渺口中如同父亲一般存在的老道。
武帝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碎了——那是他曾经对于老道的岳丈光环。
碎片中的银发少年懵懵懂懂,他甚至一点儿不能理解道士戏弄他的行为,因而小妖精总是歪头看着道士,一双水光泠泠的眸子里充满了干净与信任,不论是对方的玩笑,亦或是一些带着恶劣性质的捉弄,小妖精都全然接受,因为他干净的灵智,叫他不能明白其中的恶意。
而道士也乐在其中,他忽然觉得一个人的路途中多了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小宠物似乎也很好。
终于有一天,道士第一次管了他的小尾巴。
那是白渺已经跟在道士身后的十来天后了,他那一张本就染了脏污的脸蛋已经黑到看不出面貌,银白的发丝中间夹满了枯叶、干枝,身上还披着道士最开始给他的破烂袍子,上边儿的裂口却是越来越多,而露出半截的小腿上满是泥泞,一双嫩白的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与玲珑的模样。
太脏了,也太狼狈了。
道士自己虽然在野外不修边幅,可是他知道清洁自己,而那傻了吧唧的小妖精却是连这事都不会。
所以道士看不下去了,他觉得他的玩具应该干净一点儿,不然瞧着也太过碍眼了,至于碍眼的后果,很有可能哪天他心理不顺,便把这小妖精扔了。
道士想,在他没有玩够之前,还是先留着吧。
于是,武帝在碎片中看到了他空前气愤的一幕。
泛着荧光的画面中,银发的少年被道士剥了个干净,“唰”地一下被扔到了及腰的泉水中,那一身脏污在水的冲洗下逐渐消失,露出了小妖精本来的面貌。
那是武帝最熟悉却也有几分陌生的样子。
碎片中的白渺显得更加青涩,一张如玉般惊艳众生的脸带着稚嫩的气息,脸侧有很多被树枝剐蹭的小伤口,银白的长发微微卷曲,湿漉漉的贴在了他一身的冰肌玉骨之上,但是从少年的脖颈、手臂大腿、小腿却布满了细微的小伤口,那些都是在山林中行走被树枝划伤的痕迹。
武帝心疼坏了,他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世界中,最开始化形的白渺竟然会这么的凄惨。
至于道士,在见到自己身后小尾巴的真容后,也不免狠狠的惊艳了一番,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当他收敛了目光中的沉溺后,便立马恢复了曾经的冷然、戏谑。
“小妖精倒是生的不错。”道士这样说道。
银发少年牙牙学语,只能单纯重复着道士的话语,见那人距离自己远了些,少年爬上了岸,赤裸着身体膝行了几步,就不耐的坐在了地上,一双白嫩的腿敞着,没有一点儿羞耻的观念,将自己最私密的部位露在了道士的面前。
“啧,真小。”
道士摇了摇头,似乎是一副颇为看不上的样子。
少年顺着道士的目光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然后又鹦鹉学舌,“真小?”
“呵,对,真小。”道士似乎是被对方的行为取悦到了,他笑眯眯的起身走到了少年的身前。
蹲下,与小妖精平视,“你怎么这么傻呢?”
“傻……”白渺重复。
“算了,真是什么也不懂。”离得近了,道士这才看到了少年身上细细密密的划痕,“你这小妖精看着柔弱,倒是个能忍的,一路上也没哼几声。”
虽然道士的话是这样说的,可是他却忘记了这小妖精只知疼,却不知如何表达疼,这才能白白忍了这一路。
或许是道士动了他那几辈子都没有的恻隐心,瞧着小跟屁虫四肢上的红痕,他难得的心软了一回,这才从行囊中掏出了药膏,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对方上药。
直到他看见了少年的脚心。
这一瞬间,武帝也窒了一口气。
碎片中,少年的脚心中即使被泉水冲刷了,也满是血痕,一双嫩肉皮上嵌了好些个尖利的碎石子,深深的扎在了肉里,几乎看不到完整的皮肉,纵然武帝自己受过比这还严重的伤势,可他也看得揪心——那人可是被他放在心里的小莲花啊,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楚?
且武帝也知道,白渺怕疼,而那一脚的伤痕,该有多疼啊!
与此同时,画面中的道士似乎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皱眉看了看傻乎乎的小妖精,倒是捉起对方的一双足开始上药,嘴里轻声道:“还真是个小傻子。”
是个傻子,却也是个干净到令人羞愧的傻子。
从那天起,道士和少年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些微的改变——道士依然会戏耍小妖精,可是也会给对方编草鞋、准备衣袍,帮对方洗漱、洗澡,教导小妖精生存的常识;但他们之间也似乎没有什么改变——道士依然不会等身后的小尾巴,只是任由对方踉跄在山林中,看着对方从一身干净变成了满身泥土,再乐此不疲的带其洗澡。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奇怪,不过却也有种奇异的默契。
武帝看在眼里,嫉妒在心里,他嫉妒道士和白渺相处的每一个时刻,那些都是他对于白渺错失过的曾经,是一个最能靠近到白渺深处的机会,可是这个机会却不属于他。